阿静愣愣的看着自己手心那根金簪子,半晌才抬起头来看着我,颤抖着说道:“碧清,这……这不是你夫君送给你的么?我曾听你说过,这簪子叫做长相思,是你们的定情信物,好端端的,怎么要拿去当了?”
我看着那簪子,目光渐渐沉了下去,“定情信物,不过是个死物罢了。若是连人都不曾回来,那么所谓的定情信物,又有什么用?”
“……”阿静看着我,一时间倒是有几分讷讷不能言。我却笑了笑,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伸手合住了她的手心,“拿去铂则最大的当铺,也不拘对方给多少银子,五两也罢,十两也罢,你只说自己缺银子,多少都肯当。”
“知道了。”阿静点了点头,目光中露出了坚毅神色,“那么,我下午便去帝都之中走一趟吧,下午村子里有人也要去帝都的,赶巧可以坐牛车一块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杨祖,沉默了片刻,又借着说道:“我也有事要托你帮忙,只是如今还说不得,日后自然有用得着你的时候。但在此地,你却万万不能露了行踪。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面。日后,我自然会和阿静联系,她会转告你的。”
杨祖单膝欲跪,我连忙伸手扶住了他,“罢了,这样多礼做什么,你们两个久别重逢,只怕有话要说,我便先回去了。”
我转过头看着阿静,轻轻叹了口气。这一生,我原本想要的,不过是男耕女织,于无尽山野之中,能够安然到老。那是我在楚国皇宫之中梦寐以求的生活,甚至到了水月庵的时候,我也仍旧怀着这样的痴心妄想。
可是谁又能想到,九天之上那双翻云覆雨的手,最终将我这颗棋子,推到了如今的地步呢。每一步,已经由不得自己做主。我已经手段纯熟的利用他人,明知不该,却也不得不做。
阿静和杨祖,若是没有我,他们是否可以白头偕老,共度此生。而我这双手,到底扯乱了多少人命运的丝线,而我的线,又被谁拿捏在手中。
夕阳西下,卷起落日都染了一层浓烈的残红。阿静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倦意,然而更多的却是忧虑,只说当铺给了五百两银子来换这发簪。
她惊诧莫名,只不知这区区一根长簪怎么会值得这许多,然而我却笑了起来。当铺的朝奉哪里会认不出东珠,五百两也不过是个零头罢了,只是这簪子,恐怕不日之后,又要重新回到我的手中了才是。
我起身将显儿抱在怀里,他一张脸白白胖胖,并不知道忧虑恐惧。我俯下身亲吻他的脸,却忽然有泪盈睫,往昔我都是一个人,生生死死,不过是一条命罢了。然而这一次,只怕还要牵连了自己的孩子。
阿静不明所以,然而第二天,她便忽然明白了我究竟在忧虑什么。
高头大马疾驰而来,然后又稳稳的停在了阿静的门前。骑马的男子翻身而下,鬓若刀裁,却也是个罕见的美男子。对方腰上还别这剑,神色匆促直接便冲了进来,阿静听见外头有响动,连忙迎出去看,然而却不曾料到对方杀气腾腾模样,一时间也有些愣住了。
我在里屋就已经听见了外头传来的声响,因此并不惊慌,只是将还在床上抓着被角玩的显儿抱了起来。他一双眼睛乌黑明亮,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孩子,娘要带你回帝都去了。那个地方,风起云涌,稍有不慎就会被浪头卷入深海,粉身碎骨,不过你别怕,娘一定会保护你。”
他那样小,自然是听不懂,只是抓着我的头发,咯咯的笑。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心下宽慰,只觉得为了这样的笑容,就算真的粉身碎骨,也并不可惜。
我抱着孩子出去,只看见那男子手中宝剑已经抽了出来,稳稳对准了阿静的脖颈,直到看见我出来,眼神这才陡然一变。
我朗声道:“许久不见,阿宇你倒是还和从前一样,脾气依然如此暴烈耿直。”
我含笑而出,对方却霍然收了剑,只是目光里满是不可思议。片刻后,他倒是跪了下去,“未曾想当真是……是姑娘,主子派小的接姑娘回府。”
或许是因为顾忌着阿静在旁边,他倒是改嘴的快。我亦不在乎,只是颔首,“都是旧相识了,阿宇何必这样多礼。”
他果然站起了身,神色却已经变得浅淡,“让姑娘受委屈了,还请姑娘随小人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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