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然而石崇此刻,却说不出的温柔,“你可知道在今日登基大典上,皇上会册封你为宸妃?”
我原本神色如常,与石崇并肩而行步履缓慢,然而此话一出,我陡然停住了脚步,石崇的脚步一错,那伞面便从我头顶移去了半寸。芸儿坐在马车上,原本就十分担心的看着我,此刻见我淋雨,更想着从马车上跳下来。
然而我却微微摆了摆手,示意不必过来。石崇的手轻轻一动,那碧绿伞面便不动声色重新遮蔽了我的头顶,他看着,“碧清,皇后终究是皇后,谁也不能左右。更何况如今南征更需要借助袁家的力量,因此少不得……你总是要受些委屈的。”
“更何况宸妃……”他的眼底似乎是有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宸这个字,意义非比寻常。当年太宗皇帝宠爱来自蒙古的海兰珠,不便册封她为皇后,便也用了这个字。意为原配发妻,虽然只是妃,然而在皇帝眼中,却是将她看做自己的妻子一般,而非妾室。”
“森爵待我之心,我从来都不曾怀疑过。”我不知道究竟是该感动还是该很近,许久才从嘴中吐出这一句话来。
他总说自己对不起我,然而这样的心意,我其实已经感激动容。一个人就算是贵为天子,终究也并非可以为所欲为。而身为君王,在很多时候,需要取舍的东西往往比旁人还要多。
然而即便是在这样危急时候,森爵却还是向天下宣告要册封我为寰妃,就算会引来六宫震动天下侧目,也在所不惜么?
我因无名无分,自然是不能入皇宫观礼。然而此刻烟花陡然绽放,还有红衣大炮山响震天。那是在庆祝新帝登基了吧,我虽不能亲至,然而这一刻,似乎能够浮现出那个英气勃发的男子,此刻穿上龙袍,想必是不逊色于任何人了。
我和石崇几乎是同时侧过脸,遥遥看着皇宫的位置。烟花散尽,红衣大炮的声响却犹在耳边缭绕不去。
过了许久,我才回过神来,倒是看了石崇一眼,“今日新帝登基,你也是正三品官吏,怎么可以不去么?”
石崇笑了一声,过了许久才说道:“我去或者不去,原本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倒是今日是新帝登基,王妃已经入宫了。我想着你孤身一人,只怕也是无趣,原想找你喝酒来着,没想到你却已经到了书院。”
他说的平淡,似乎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然而我心中一动,却知道石崇此刻不在皇宫,却要来找我,只怕是不想我一个人触景伤情的缘故吧。
我口头上不说,旁人在我面前自然更加不敢多嘴。然而不说,未必是不在乎。石崇放弃了在百官面前露脸的机会,却肯穿着一身素衣陪我在雨中闲逛。
“你以为我此刻,又该难过到痛哭一场么?”我看着他,嘴角盈盈带笑,“我还以为我们相识这些时日,你不会不明白我的为人。”
“今日森爵登基,是喜事。为了今天,我们牺牲太多,也失去太多,我本来应该高兴才是,又有什么可难过的呢?”我笑了笑。
“是我小觑了你。”石崇朗声笑了起来,“看来是我白走一趟了,碧清,其实说起来,我遇见你的时候,原本比皇上更早。”
他的声音原本清朗,然而到后来却越发低沉起来,而最后一句,几乎让我错以为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今日我不想喝酒,倒是白费你一番心思了。不过,如今已经快到晌午了,若是太常寺卿不嫌弃的话,一起去醉仙居,吃一顿家常便饭如何?”这话来的莫名,我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回答,干脆话锋一转,只当做没有听见罢了。
石崇笑起来的时候,原来脸颊还有两个浅浅梨涡。他道,“醉仙居原是帝都出了名的地方,有一道菜更是深得北地风味,名字叫做六月雪。原是用出身一月的羊羔腿,小心切片,极薄的一片,不过在铜炉铁板上稍微炙烤便熟,再沾秘制酱料,风味尤佳。”
“是么?”我挑眉,倒真是觉得有几分饿了,“我竟从来不曾吃过,醉仙居走了几回,却不知道他们原来还有这样的拿手好菜。”
和石崇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总是格外轻松自在。那些刀枪箭雨,在他和风细雨般的温柔神色之中,竟然像是从来都不曾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