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步履缓慢,却忽然有寒风乍起,吹起白色的花瓣飘落在我的肩头。芸儿连忙想要为我拂去落花,然而我却摇摇头,伸手将花瓣用指尖夹住,微微蹙眉。
“是山茶花啊……”白色的花瓣里还透着淡淡粉红,是山茶中的珍品。这原本开花极晚的花朵,如今也终于到了花期将近的时候。这样冷的天,想必日后也只会有寒梅才能傲雪独自绽放了。
芸儿似乎是看出我心情低落,连忙开口逗趣道:“小姐不记得这茶花了么,当初王爷走的时候曾经说过,希望他从黎世回来,王府之中的一切都如初如旧,尤其是这亲手种下的茶花。小姐曾经告诉奴婢,这是王爷在叮嘱王妃,一定要善待小姐。如今是腊八了,照理说这花其实早就应该凋谢了,没想到……硬是等到了小姐回来呢。”
是那株山茶花么……我霍然回过头去,果然是种在庭院一角的茶花,开得有碗口大的花朵,然而此刻却早已经飘零在风中了。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手一松,那白色的花瓣也随风远去了。
森爵整整七日的时间没有回到王府,几乎是彻底住在了王宫之中。现在人心惶惶,宋王当初监国的时候,势必是笼络了一批朝臣。这些人装聋作哑,一心只想着日后赵惊鸿能够登基称帝,他们便是功臣元老。
但是没料到变故抖生,此刻森爵是稳坐帝位,他们急于撇清自己,却又更怕不会得到宽恕。
如今局势复杂,但是袁家,却在这场乱流之中,稳稳占据了先机。
我自然是管不上前朝那些事,然而却也有我自己获取消息的渠道。袁凝碧想必和我一般心思复杂,她当年曾经厌恶我,然而相处下来,我们之间的纠结也错综复杂,所以到了如今,这王府里,倒也将我看成了半个主子。
她不再像是从前那样对我虎视眈眈,干脆置之不理。
而文全见我安然回来,更加是痛哭流涕。他絮絮叨叨对我说起当日我离开帝都之后的事,虽然并不完整,但我也已经能够拼凑出个七八分来。
当日宋王的确是想要控制秦王府,试图利用我和袁凝碧来要挟森爵。只是当日我顺利逃离帝都,而袁凝碧毕竟还有袁家在背后撑腰。就像森爵所说,赵惊鸿……是一个天真而贪婪的人。
他之所以并没有对袁凝碧出手,只怕不会是因为怜惜女子的缘故。而是袁家根深蒂固,萧家却已经慢慢没落了。当年萧太妃病逝,袁太后的儿子登基称帝。虽然祖制是后宫不得干政,然而前朝后宫,素来都是千丝万缕连接在一起。
从萧太后得势以后,萧家就已经是一败涂地,垂死挣扎。我想赵惊鸿背后的势力,萧家只怕早就对袁氏恨得牙痒,但是赵惊鸿并没有体会过那种痛苦和绝望,甚至袁太后,也同样是他的外祖母。
想要以血缘的关系来争取袁家的支持,倒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就如森爵所说,天真……赵惊鸿最大的毛病,就是天真。他没有像森爵一样,曾经孤身前往楚国国都。也没有在黎世和平民百姓有过最深切的接触,甚至不曾领兵打仗,在生死之间走过一遭。
他被保护的太好了,或许是萧家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赵惊鸿的身上。所以养尊处优,只给了他野心,却不曾给他应付一切的耐力和本事。
而森爵的母妃,也就是和昭仪……据说是一个出身十分寻常的女子。
如今想来,虽然出身不好,是森爵最致命的缺点。但正是因为那带有残缺的出身,才会让他历练的如此之好吧。当一个人明白自己无所依靠,而只能靠自己的时候,往往总是会有让人诧异的潜力。
只是,过去的事情,终究是全都过去了。
马车一路往前,原本充斥在铂则帝都那风雨欲来的气息,似乎在一瞬间全都散开了。我掀开车帘,却恰好看见马车又从醉仙居经过。
只是……那个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宋王,再也不会穿一身金丝长衣纵马出现在街头了。
我忽然想起从前在醉仙居和赵惊鸿相遇的时候,那个男子五官俊朗,挑眉道:“想来……你就是沈姑娘吧?”
往事如风,最后在史书上,恐怕也只有一个清秋寂寞的名字罢了。
王府之中凋零的山茶花,是所有人最后共同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