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缓缓坐起身来,就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还没有来得及答话,就见门已经自己打开,露出班长脸来。是那个叫天佑的孩子,然而他看见门开了,却是一脸的震惊。长廊外长风呼啸作响,我微微一愣,随即又明白过来。
这孩子只怕是想要来见我,只是又不敢说,便偷偷藏在门后面,只不过石崇走的时候没有紧闭门扉罢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公子是要来见我的么?”我看着桌子旁边的油纸包,“刚好有人送了蜜饯给我,你要不要吃?”
他在门口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落落大方走了进来,就坐在我的旁边。这孩子不过十五岁大,眉眼之间还有几分稚气,看上去和芸儿差不多大小。
我将他当做弟弟一般看待,因此也不去说话,只是拿出梳子梳着头发。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神色有几分古怪,许久后才说,“你……长得真美。”
我的手势微微一顿,这孩子清瘦,其实长得并非是粉雕玉琢,然而却自有一种气势。我用手按住自己的长发,这才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美是会枯萎和凋落的,一刹那的美好,只不过是让人觉得惊艳,但如果皮囊下是个草包,那么再美也不过是别人手里的棋子和玩物,有什么趣味?”
他显然不太明白,愣愣的看着我,片刻后忽然笑了起来,伸手去拿油纸包里的蜜饯,“这话说的真好听,可是我觉得,一个女子只要长得美就够了。因为美丽已经是一把锋利的武器,如果不仅仅长得美艳,又头脑聪明,只怕更加难驾驭。”
我终于变了脸色,将手中的梳子放了回去。他的神情懵懂而天真,但是说出的话却比匕首还要锋利尖锐,“你能够跟在秦王殿下身边,难道不正是因为你的美丽么?明明以此作为狐媚的手段,却还要说出这种似是而非的话。你这样的女子,真是叫人嗤之以鼻。”
我的嘴唇动了动,终于皱了皱眉,“小小年纪,说话为何这样难听?”
“我年纪虽小,但是眼中却容不得沙子。崇德城被攻破,苏裴安伏法一事的确是引起了朝中震惊。但是更让我震惊的,是素来不近女色的秦王殿下,据说在崇德城内,收了苏裴安身边的琴姬?”他的腮帮子动起来像是一只松鼠,嘴里塞着蜜饯含糊不清的说道。
我的手不自觉的收紧,然而面上却还故意装的云淡风轻。苏裴安府中的琴姬,他着重在这几个字上发话,即便年纪还小,然而却让人心火大盛。我和森爵原本在楚国就相识,旁人自是不明所以。
至于来后,更是命运造化弄人。我被石崇救下进了苏裴安的太守府,后来再与森爵相遇,就更是造化弄人了。可是这些事落在魏国人眼中,我便不过是苏裴安的琴姬,后来在崇德城内与森爵相遇,狐媚惑主,不清不白而已。
“你说这些话,可是为了你的姐姐凝碧郡主?”驿站之人恐怕也早已经收到了消息,森爵身边会有女眷在侧,因此我住的地方,竟然还摆放着许多朱钗首饰。我随手选了一根白玉簪子挽住头发,收敛了心中的怒火,这才不轻不淡的说道。
天佑的眼睛立刻睁得滚圆,他原本是想看我极其败坏的模样,却没料到我居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天佑似乎被蜜饯卡主了,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样子看上去有几分狼狈,“你……你在说什么?”
“我会与森爵同去铂则,就算你现在想要隐瞒,日后去了铂则,谎言被揭穿,岂不是更加尴尬么?”我看他乌黑的眼珠子不停地转,心中便不禁有了几分得意,不过转念一下,又何必和一个孩子争强斗胜,因此也只好笑一笑。
他果然有几分愤愤,撇了撇嘴道:“原来秦王哥哥已经告诉你了。”
“他并没有告诉我。”我对着镜子描眉,神色却渐渐冷清下来,“你腰上缀着的那块玉佩是和田羊脂玉,百金之价,寻常百姓自然消受不起。而朱门富户之中,能够和秦王说话如此随意的,恐怕也只有陈郡袁氏子弟了。”
天下门阀贵族无数,魏国与楚国之中的势力更是盘根错节。然而天下众人皆知,真正豪门贵族,堪称钟鸣鼎食之家的,无外乎是四大盛门而已。琅琊王氏,陈郡的袁氏与谢氏,以及兰陵萧氏。
而在魏国,便是萧氏与袁氏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