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点头,“你的气色,似乎确实不好。”
我还没曾答话,芸儿已经开口说道:“大夫说是一路上颠簸劳累,姑娘身子又不好,今日马车上帘幕一直是拉开的,被风一吹,恐怕又受了寒气,所以才会如此。”
“小事罢了,人吃五谷杂粮,又岂有不患病的道理。芸儿,你先下去吧。”我曼声说道,芸儿行了一礼,“奴婢告退。”
石崇脸上有笑意,是否商人特性,他就算不言不语,也已经让人觉得如春风拂面,气质温润而又宽和。
他倒也不客气,随意就在我床榻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你身子虚弱,这样轻易就得病可不是什么好事。我那儿有一支人参,虽不敢说有千年之久,但是须发完整,根枝健硕,是极好的补品,日后到了铂则,我便送你拿去滋补。”
我掩唇笑了起来,“人参昂贵,恐怕我无福消受。更何况自从与石崇相识以来,我已经受你助益良多了。”
“既然已经受了许多,就更加不必在乎区区一支人参了。”他皱了皱眉,故作不悦,“是否嫌弃石崇粗鄙,已经不愿用商人之物?”
我心里一怔,倒是真的怕他多心,“我本来也是罪臣之女,照理说是没入了宫籍,永世都要为奴为婢的。我的身份,又比商人好到哪里去呢?”
石崇见我竟然真的解释起来,顿时忍不住笑了,“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不必放在心上。碧清,我与你一样,日后去魏国,终究会因为身份而落人口舌话柄。但你身世没落,我也出身卑贱,依然可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可见出身虽如烙印镣铐,却依然因人而异。而后我们的天地,将在更辽远的方向。”
我微微皱起了眉,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回答。片刻后我才说道,“石崇,方才我病中昏昏沉沉,看见森爵就坐在我身边。我当时便想,就算我机关算尽筹谋万千,如果有一日真的情义终断绝,我又要那些退路做什么?”
石崇一惊,然而却不动声色的看着我。我心中也觉得千头万绪混乱如麻,“我并非是想中途退缩,而是我太想知道,全身心的依赖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男女情爱,我从前不懂。我也不知道旁人是怎样相爱的,他们之间男婚女嫁,可也会像我一般,战战兢兢,还要自己培植党羽?”
一时间空气陷入了沉默,石崇握着手中的折扇一言不发。他转过头,看见窗户紧闭,只有苏合香的味道氤氲缭绕,似乎是觉得有几分气闷,他扯了扯自己的衣领,这才说道:“你问我男欢女爱的事,我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因为……我也并没有爱过别的女子。”
虽然思绪纵横,我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石崇恐怕已经有二十三岁了吧,照理说男子十八成年行弱冠礼,其实就已经可以准备大婚了。石崇长相俊朗又如此阔绰,难道没有女子对你倾心么?”
石崇笑了两声,“你我都是熟人,我就不在你面前打哑谜了。我的确有倾国之富,但绝不会是我一人挣下来的家财。我石家三代人苦心经营才有今天的局面,但是家大业大,难免有门户之见。”
他点到即止的含蓄,我却实在是深有同感。我在沈家就已经感受到门阀贵族之间的尔虞我诈,而旁人眼中生在朱门富户家里,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有时候,其中苦乐,不过是只有自己知道了。
人一多,便要分门户。而门户一多,就是你真我多,嫡系与庶族更是彼此争抢。我是庶女出身,这样的情况,别说所见所闻,自己亲身经历的还少么?
“我一直以来都在和自己人争斗,这两年才好不容易弹压了他们。至于男欢女爱,实在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石崇似乎不以为意,把玩着自己手中那枚红宝石戒指,“你问我寻常夫妻之间会如何,我并不知道,但是我想,贫贱夫妻百事哀。就算再如何相爱,终究还是要面对柴米油盐,岁月催折。这世上,岂有人能够无拘无束,洒脱自在呢?”
“我要你筹谋,绝非是质疑你与秦王殿下之间的情意。如果碧清你认为情深意重,可以叫人奋不顾身,那么……现在抽手也还来得及。”
我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我最大的毛病,就是始终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只要情之一字,就能扰乱我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