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先生说我有慧根,我自己也愿意花力气来念书。”我看了她一眼,笑容浅淡,“自古以来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却最听不得这种话。”
“一个女子的容貌,最总会衰老。但若肯多念书,终究那些书,还是会留在自己的脑袋里,永远不会消失。”我用手顶住的额头,缓缓说道:“芸儿,你跟在我身边,我也没有旁的要求。但我希望你,不要只做一个寻常的侍女。因为日后会有很多事情,一桩一件,我都要交给你去办。”
我鲜少说这样肃然的话,芸儿顿时点了点头,俯身行了一礼,“小姐这样恩待奴婢,奴婢唯有粉身碎骨,才能报答小姐的恩典。”
我抬起手扶一扶她的手臂,“行了,不必在我面前拘礼芸儿,你一定要记得,我可以仰仗的人不多。而你,一定要成为我的左膀右臂,谨言慎行,日后……我才能有松一口气的机会。”
她重重点了点头,“奴婢知道,石崇大人曾经问我,说如果跟着姑娘,就不仅仅是端茶倒水的伺候。日后会有很多人来服侍姑娘,芸儿未必会最出色的一个。但芸儿有一颗忠心,愿意为姑娘赴汤蹈火。”
我心中不是不动容的,我和她,说穿了又有什么差别呢。不过是两个孤苦伶仃的女子,再也没有旁人可以依靠,只得我们自己。
就在此刻,长廊外忽然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我转过头,却看见朝晖站在门外。他的脸色带着淡淡的白,只是虽然身陷囹圄之中,他的神色倒是十分坦然平静。似乎是在闲庭信步里,姿态傲然。
我也站起身来,缓缓松开了芸儿的手。朝晖走上前对我颔首行了一礼,他的脸上有散漫的笑意。芸儿则无声无息的往后退了几步,“奴婢去外头伺候着。”
芸儿最大的好处,是很懂得审时度势。她知道什么情况下,自己退避会更好。
我和朝晖都没有说话,他穿着淡青色的衣衫,一直等到芸儿离开后,这才对我说话:“姑娘……”
他一直都称呼我为姑娘,带着恰到好处的礼数和疏离。然而这一刻,他漆黑的眼眸里有嶙峋的光,我微微点了点头,“虽然是身处困境,你倒是处变不惊。”
他笑了笑,其实朝晖并不是十分英俊的男子,眉眼却又极浓,就像是谁手中的毛笔一滴墨水坠落凝在了脸上。他倒是不客气的坐在我旁边,“就算慌乱焦灼也是无用,既然如此,那么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况且姑娘今日来了,我们就更能放心了。”
我有几分踟蹰,“我今日来见你,带来的未必是什么好消息。苏裴安虽然服毒自尽,但是你们起兵叛乱也是事实。究竟要如何处置,恐怕还在两分之说。”
我对魏国的朝局其实并不了解,究竟会遇到什么样的阻碍也毫无把握。然而朝晖却十分了然的点了点头,“谋逆原本是大罪,既然苏裴安已经死了,那么梁王恐怕未必会放过我们。秦王殿下来到黎世,一直没有暴露身份,可谓名不正言不顺,未必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我隐隐有些吃惊,然而还是不动声色的说道:“你倒是知道的清楚,只不过就连浩空也一致认为横征暴敛的是苏裴安,你竟然能够推算出是梁王在幕后做了手脚。做一个卖货郎,实在是委屈了你。”
他用手撑着下巴,随手端起放在桌子边的茶盏,我的心顿时跳了跳。那原本是我喝过的茶盏,他并不知情,竟然也顺手拿了过去,小口啜饮了着,这才说道:“我也是自己猜出来的,姑娘不是楚国人,所以不知道天下大势,如今多半都在梁王和皇上手中。而皇上身体逐年衰微,这些事百姓都知道。”
“黎世与燕云十六州比邻而居,苏裴安在魏国其实也算的上是个传奇人物。他一介布衣,竟然能够走到太守的位子,可谓是寒门典范。我也是一介布衣,自然多有关注。知道的消息越多,蛛丝马迹,总是能够推算出来的。”他说的十分寻常。我却倒抽了一口冷气。
天下大势,从来都是分分合合,其中波澜诡谲,更是只在朝野之中的人,才能有幸窥见一二。然而到底是风雨欲来的前兆已经如此猛烈,还是眼前的男子当真天赋异禀,对政局有着出人意料的敏锐?
然而我终究还是笑了起来,“我那句话,依然不会收回。除了有这样平和的心境,洞察力也如此敏锐。朝晖,崇德城事了,你难道心甘情愿继续做回一个卖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