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在骗我,你也是一样的。”
森爵叹了口气,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他的容颜秀丽,即便是在这样惨烈之地,也仍旧带着春风拂柳的清俊,“碧清,你的聪明,有时候叫人不寒而栗。可是你相信我,我不会故意骗你。有些话不能说,是还不到时候。我只是告诉你,我不想要苏裴安就这么死去。我要将他擒下来,是生擒!”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执着。我缓缓收敛了羽翼睫毛,看见有秃鹫展翅极低的飞过。黑色的鹰鸟喙尖锐,因为常食腐肉,它的目光浑浊而可怖,冷冷看着我们两人。
我的嘴唇动了动,终于沉声说道:“不可能的,你看看这些人,他们恨不得将苏裴安扒皮拆骨,你想要他活命,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知道。”他缓缓皱眉,“可是苏裴安对我来说,活着比死去的价值更大。为平一时愤怒,自然可以杀了苏裴安,但是苛捐杂税之后的黑手,难道真的是苏裴安么?就像是斩掉了檐龙的尾巴,可是对檐龙来说,很快就会再生出一条新的尾。若不能一击毙命,那么要檐龙之尾又有何用?”
我心中微微一惊,他用壁虎来比苏裴安,若苏裴安不过是一枚卒子,一条斩断了随时都可以再长出来的尾,那么谁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又是谁是那条非杀不可的檐龙?
我心中自然有一个答案,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我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森爵,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无力感来。我自然知道他的身份背景绝不会简单,可是却万万不曾来料到,他要对付的竟然是那样翻手为覆手为雨的人物。
我们两人都沉默了下去,唯有浩空神情激动。他或许不曾料到,毕其功于一役,三年苦心,三年蛰伏隐忍,总算是在今日有了回报。
他开口说道:“不如用火攻吧?苏裴安要是不肯出来,我们就活活烧死他!”
森爵没有说话,我却忍不住反驳道:“太守府邸之中并非只有苏裴安一个人,你用火攻,有多少无辜的仆人婢女,也会葬身火海?这样滥杀无辜,和苏裴安又有什么区别?”
浩空愣了愣,虽然颇有几分不甘,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然而身边已经有人鼓噪起来,“难道我们就在这守着不成?”
他们对苏裴安怨愤已深,当然不肯就此罢手。我和森爵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忧虑。他想留着苏裴安的性命,我也不愿意看着他死。
然而此时此刻,无论我们两个说什么,只怕都不能制止这逆流。身后的鼓噪声已经越来越嘈杂,矛头此刻已经指向了我们二人,身后有人高声道:“森爵大哥为何还不下令?我们牺牲了多少兄弟才到了这里,苏裴安此刻不出来,我们连城门都攻下来了,莫非害怕这小小围墙不成?”
我的手在衣袖之中握紧,“不要轻举妄动,苏裴安难道真的会束手待毙,这太守府中说不定会有埋伏毒药,难道到了这一步,还要牺牲更多无辜的兄弟?”
“我们不怕牺牲,一定要杀了苏裴安!”有人声嘶力竭的在我后面喊道,此刻就连浩空看着我和森爵的目光都有几分异样。我心中一紧,伸手牵住了森爵的衣袖,我们在这里虽然奠定了人望,但是最重要的一点却不能忽视。
他们对我所有的恭敬和顺从,都是因为我带来了武器,我和他们并肩一起。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要苏裴安的性命。可是如果我和森爵想要他活着,那么这敬重在刹那间就会飞灰湮灭,我们会成为他们眼中的敌人。
我的喉头有些发紧,此刻群情激奋,我和森爵若公然说要绕过苏裴安,只怕这些人手中的利剑立刻就会举起来对着我们。
就在迟疑之间,一直平静的太守府忽然传来了簌簌的声响,浩空高喊了一声小心,只见围墙上忽然冒出一大批人来,手中都执着弓箭。
银色的箭头上闪烁着乌青的光芒,就像是秃鹫食人后嘴角的血,森冷而恶毒。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齐齐往后退了一步,方才叫嚣的人脸色早已经苍白。那上面淬染的毒液,几乎不难想象是怎样的见血封喉。
就在此刻,原本紧闭的大门忽然大开,里面有一个姿容华贵的夫人,她对我行了一礼,缓缓道:“沈姑娘,老爷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