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了摇头,嘴角含着淡淡笑意,“不必了,只是一些小伤罢了,你们物资匮乏,将那些药物留给更需要的人便是。”
他的手瑟缩,最终看着我叹了口气,“为何你越发偏执起来,春令既然为救你们而去,你更应该珍惜性命,却反而自己往最危险的地方跑。”
我和他并肩站在一起,有长风盈满袖,吹起两人的衣袂飘飘,仿佛是两只欲飞而不能的飞鸟。
“就算我想要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我环顾着狼狈不堪的崇德城,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城的时候,街上还有人声鼎沸,喧哗不休。甚至石崇曾带我去看花灯,也是漫天星河璀璨,但此刻只不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罢了。
森爵皱眉,和我一起看着崇德城,片刻后才缓缓道:“不仅仅是崇德城,其实整个天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唯有魏、楚一统,天下彻底太平的时候,百姓才有安乐日子可过。然而天下一统,却是个叫人提都不能提的事。”
不过,魏楚两国互相抗衡,此消彼长。楚国虽然显出弱势,但是魏国一旦扬名要平定天下,楚国虽弱,但势必要抵死反攻。而此刻百济和犬戎必然联合楚国,一齐进攻魏国。
正是因为局势复杂,所以两国和其余小国都处在蛰伏之中,骚乱不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收拾天下惨绝。
我看着他英俊的面孔,缓缓扬起了头,“石崇曾经和我说过一样的话,要天下太平,必要天下一统。然而说来豪气干云,但是谈何容易。”
“虽然不容易,但若尽力一试,其实未尝不可。”森爵沉默半晌,忽然开口道。
我心中虽然震荡,但是不知在什么时候起,我对他的身份,便已经有了疑虑。此刻听见这样一番话,并不算太过惊诧。
能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又怎么会是普通人呢?
然而还没来得及等我开口询问,楼梯口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好了,衙门里的人似乎快冲过来了。”
森爵脸色一变,跟着飞羽快步向楼梯下走去,我肩头虽然传来剧痛,然而却不愿错过这样的壮烈景象,连忙也跟了下去。
二楼原本满是伤兵,此刻也在最中间空出了一张桌子的位置。
这景象分外眼熟,不正是当日进入茶楼的时候,在柴房密室里,他们几个人谋事的样子么,只可惜……春令已经不在了。
“衙门里的人看来以为我们伤亡惨重,所以决定主动出击,若是能将我们一举剿灭,在苏裴安面前便可领一个大功劳。”浩空笑了起来,外头鼓声震天,隐喻着战况的激烈,但他似乎毫不在意得的样子,反而有几分得意。
“但如果他们全力进攻,我们的确未必有阻拦之力。”有一个人脸上隐隐有担忧之色,他们都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只不过身体更为强壮,但是于兵法一道并不擅长。果然森爵靠近桌子前,一群人便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我有些诧异,不明白这才短短一日功夫,为何这些人会忽然如此敬服森爵。
他伸手在地图上轻轻一点,“这里是府衙,便是核心之地。如果他们闭门不出,那么我们就毫无办法,但如果他们自己从里面出来,我们守住外头的地势,用弓弩射杀他们,战局便有可能扭转。”
他用朱红色的笔画了三条线,“这三路分散而行,分别从正门,后门,以及围墙最地处进攻。只要有一方能够冲进去,便足以撕开一条防线。而楼层之点,则埋伏弓弩手在其中。我们并非是平原作战,人手的薄弱虽然是弱点,但机动力强,一样可以反败为胜,明白了么?”
众人听完森爵的话,果然精神打振,纷纷颔首称是。
所有人整装待发,得了命令之后便各自准备,而森爵也在此刻穿上了一件盔甲,手中持剑。
我有些吃惊,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要亲自上阵?”
他头盔下的脸露出一抹笑意来,伸手摸一摸我的头发,“元帅坐镇中军,那是百万雄师厮杀的时候才有的情况。城内巷战,每一个可以用到的人,都是寻常士兵,我也不例外。”
我有些怔怔,并不是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情况。然而要亲眼看他离去,我的心却忍不住揪紧。当初父亲上阵杀敌的时候,母亲是不是和我一样的心情,这样忐忑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