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喝醉,那么这杯白毫,就不算是可惜了。”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外头有宴饮么?”
“哦?”他挑了挑眉,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喝醉?”
我伸手一指他的衣袖,“那上面的酒气太浓,而您的目光又太过清明。可见是喝酒的时候,将杯子里的酒都倒在了自己的衣袖上吧。”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扫了一圈,原本的笑意退去了一点,“真是聪明,从来只闻解语花,却从来不曾见过。和你聊天,真是一桩快事。况且,这样美的一张脸……为什么要画得那么丑陋不堪?”
我微微一惊,却听见他又笑了起来,“别怕,我将你救起来的时候,看见你脸上的那些红色脓疤了。原本以为是得了麻疹,可是没想到躺了一会儿,你脸上那些东西就自己不见了。你有难言之隐,我也不会多问。只是有些好奇,随口一提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我现在才算相信他和我说自己是个商人,想必不是骗我的谎言。因为除了商人,我也实在想不出来,究竟有什么人,能够在进退之间,将话说得如此滴水不漏?
他分明想知道我的来历,却又故意佯装自己是一片好心,如果是别的女子,说不定会因为救命之恩和盘托出。
因着他的语气过于诚恳,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去信任。
我笑了笑,“您是担心我会为您带来麻烦么?”
“难道不该担心么?”他反问我,目光渐渐变的冷锐起来。我有些奇怪,不知道自己何处让他生出这样的戒备,一时间也只得沉默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究竟会否带来麻烦,但这里已经是魏国的土地。崇德城离边境的黎世城已经有了一段路的距离,那么从这里前往蜀中,路途虽然仍旧遥远,但我并非不能抵达。
沉默了许久,我终于站起来对他行了一礼,“多谢石崇公子救命之恩,既然我已经大好,那么,自然也该拜别了。日后若有机会,必当结草衔环以报救命之恩。”
他轻轻笑了一声,挥手示意我坐下,语气里还带着淡淡笑意,那样冷锐的神色宛如冬雪初融,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这样大的脾性,我并不是怪你,只是我是个商人,麻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要预算得出,自己究竟能不能解决这样的麻烦,你说呢?”
我摇了摇头,“我并不是脾性大,而是石崇公子您问的话,让我难以做答。我只是个弱女子,会为你们带来什么样的麻烦呢?”
他抬眉看了我一下,“我本来也是这样想,可是就在刚才见到你的脸之后,我忽然改变了主意。有这样美貌的女子,注定不会成为普通的村妇。”
我笑了起来,“原来你在害怕我的脸?我不是说过么,魏国的凝碧郡主美得惊心动魄,我这样的姿容,并不像是您想的那样受人瞩目。”
他叹了口气,“不,你们是不一样的。”
我有些困惑,不知道究竟是何处不一样。更何况,难道他曾经见过那位艳色天下重的郡主?
“不过你说得对,我不应该因为这张脸,就产生畏惧之心。”他又笑了起来,“只是我曾经学过面相,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会是平淡度日之人。你的面孔上,有天下的荣光。”
我并没有回答,心中却微微一晒。美丽的女子,多数都会成为男人手中的筹码。他们争夺天下,要最好的马,最广袤的土地,最大的权力,和最美的女人。
到头来,还要怪罪女人没有安分守己,反而要去蛊惑英勇的君王。
我不愿意成为点缀别人王图霸业的一朵花,若真像是他说的那样,那么我将会毁掉这张脸。
“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的身份,这对我不公平。”我扬起下巴道。
他朗声大笑起来,“这有何不公的,我不是也不曾知道你的身份来历么?不过……男人应该礼让女人,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么,就跟我来吧。”
他站起身来,身上玉楼春的味道越发浓烈起来。
我自然不甘示弱,跟在他的身后,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我一眼,从怀里掏出一方素白丝帕来,“将脸蒙起来吧。”
我微微蹙眉,他慢悠悠地说道:“相信我,将脸蒙起来,对你只有好处。”
我咬了咬牙,最后还是选择了顺从。或许是因为他的目光过于诚恳,又或许,是因为外头传来的声响。
那是男人们放肆的笑声,夹杂着女子的低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