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作孽啊

掏出来的不是烟，而是棒状饼干。

    “唉，你的还好一点，至少大部分时间都听话，可我的呢？天天看得着吃不着，功夫又比我厉害，你看看我这后腰，都不知被踹多少次了。哎哟你别碰，真的，不是画上去的！”

    “嗷什么嗷，等会儿我给你拿瓶药酒。你也真是的，明知她拳脚厉害就别搞突然袭击嘛！弄点温情的、浪漫的会死啊，你不是经常这样哄其他女孩子的吗？啧，那丫头，跟她安逸哥哥在一起就连个电话也不给我打，想气死我。”

    “她是其他女孩子吗？她是我要娶的女人，你晓得不？我能拿对付别的女孩子的方法对付她？哎呀你别看手机了，人家没空理你！你听我说嘛，我真的拿她没办法了，你给我出些主意。喂，秦越，你是不是兄弟啊！”

    “听到了！就跟你说别搞突袭，左源是很害羞、很谨慎的人，你要慢慢接近她，慢慢拉她到你身边才行。你说你整天就跟一绿眼睛的大饿狼一样成天想着扑倒她，她踹你都踹成条件反射了，你还有什么指望！我说你就不能克制一下自己吗？”

    “废话，你在辛晴面前能克制自己吗？”

    “那倒是……”

    “唉，别人看我们千般厉害万般好，可只有我们知道，自己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多怂。小京巴，我都有些灰心了，待在身边那么久，她却始终像最开始那样戒备着我，我都忍不住在想，是不是该放她离开，去找真正属于她的幸福。”

    秦越停下看手机的动作，扭头看这个碧眼蓝发的兄弟，低下头轻笑一声，拍拍他的肩膀：“熬吧，我也没熬出头。我跟她都登记了，可婚礼却一拖再拖，虽然我不在乎那个仪式，但总觉得亏欠她什么，可她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有时候想想，也的确是挺灰心的。”

    费罗列叹了一口气，靠在后背的墙上，仰头待了一会儿，淡淡地说：“秦越，你真的不考虑那个手术？听说已经有好几个成功病例了，安全系数百分之六十，去试试的话，说不定你就熬出头了。小晴那个样子，虽然不坏，但有时看着，真的挺让人心疼的。”

    秦越盘腿，将手机丢在地板上，盯着手机桌面上的那张傻乎乎的笑脸，自己也跟着笑起来，满眼温柔神色，他吐气：“我不是怕手术不成功，我就是怕手术会成功。”

    “嗯？”

    “我怕手术成功了，她想起一切，又要跟我闹离婚。”那次的遭遇让她对自己产生深深的厌恶，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她总是不明白，不管她变成怎样，自己都要她，嫌弃什么的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他只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她不明白，她要是明白，就不会发疯似得跑出去，就不会遭遇车祸，就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如果，让她恢复心性，是要让往事重演，那么他宁可她一辈子幼稚如孩童，他会爱她、护她、照顾她一辈子；他若死了，就带她一起走，决不让她孤单一人在这世上。

    费罗列无话可说，换了他，也没有那个胆量去冒失去爱人的险。

    “就这样吧，我不敢奢求其他了，只求她能好好地待在我身边，我就感激上苍了。”

    这次轮到费罗列拍拍秦越的肩膀。

    秦越去接辛晴的时候，发现辛晴眼眶红红的，见到他嘴巴都是扁的，他皱眉，上前拥住她：“怎么了？”

    辛晴不愿说话，像只受尽委屈的小兽投入秦越的怀里寻求安慰。

    他抬头询问式地看向安逸，安逸也很头疼，刚要说话，辛愿从里面怒气冲冲地跑出来，唐静妤跟在后面：“小愿！小愿你别这样！听话！”

    辛愿做过手术后就一直寄居在安逸家中，手术很成功，安逸把他养得很好，一年前医院里一脸枯槁，神色憔悴的少年已经恢复原来玉面小公子模样。

    “我不管，那些人欺负姐姐，他们非但不道歉，还恶人先告状说我打人，我要教训他们！”辛愿怒气冲冲，才八岁大的孩子生起气来也让大人束手无策。

    秦越拧眉，这才发现，辛愿脸上有抓伤，手脚也有伤，一看就知道打架了。他沉下声音喝道：“辛愿，干什么？”

    辛愿回头，才发现秦越搂着辛晴站在他面前，他立刻上前告状：“姐夫，那些人欺负姐姐，我教训他们，哥哥和嫂嫂还不让！”

    安逸头疼地摇头，走过去拍拍辛愿的脑袋，叹气说：“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打架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小晴只是分了一点骨髓给你，怎么把坏脾气也分给你了？”

    “哥哥！难道你不生气吗？他们欺负姐姐！说姐姐是白痴！我不允许他们这么说，姐姐只是生病了，她会好的，她会好起来的！她才不是白痴呢！”辛愿握紧拳头，不甘心地大吼，吼到最后，眼眶都红了。他回头瞧瞧姐姐，可怜的姐姐正瑟瑟发抖地缩在姐夫怀里哭。

    秦越的心沉了下来，虽然还不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已经大体明白过来了。他不禁收紧了手臂，想给怀里的人一点安慰。

    安逸也很难过，他抱歉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下午带他们去游乐场玩，遇见几个孩子，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了小晴，还笑她……唉，小愿听不下去就跟他们打起来，小晴就吓哭了。”

    “姐姐一定会好的！姐姐只是生病了，就像我一样，肯定会好起来的！”辛愿一边说一边哭，手不断地擦眼泪。唐静妤看着也心疼，走过来搂住辛愿，拍他的背安慰他。

    “小姑夫……”忽然，秦越感觉有人扯自己的裤脚，他低头，便看见了安逸的女儿安小婉仰着小脸，怯怯地问，“晴姑姑会好的，对不对？”

    秦越哽咽住了，喉结快速滑动几下，好不容易忍下眼泪，对小丫头微笑道：“嗯，会的，小姑夫保证！”

    安逸和唐静妤心里难过，都红了眼眶，心情沉重。

    晚上回到家，秦越哄着辛晴睡觉，可是辛晴闷闷不乐，怎么也不肯闭上眼睛，揪着秦越的衣服，伏在秦越胸膛上，发着呆。

    “小晴，要睡觉咯，快点闭上眼睛。”秦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她，其实他自己也难以入眠，心里装着事，非常沉重。

    “秦越……”犹豫了很久，辛晴还是开口问了。

    “嗯？”

    “我们为什么不住原来的地方了？”

    因为那天张太太说了句“作孽”，秦越便知道那个小区已经不适合辛晴住了，他原本的打算是想让辛晴住在熟悉的环境里，看能不能对恢复正常有帮助。然而如今看来，她依旧如故，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他怕伤害到辛晴，便搬回了别墅，只是将所有的房间都装修过，与从前没有一点相似。

    “小晴不喜欢这里吗？”他问。

    “喜欢。管家伯伯和抹布阿姨们都对小晴很好，种花叔叔还给小晴摘漂亮的花花，小晴喜欢这里。可是，为什么我们不住原来的地方了？”

    其实，辛晴是有感觉的，她虽然心智只到六岁的孩童，但对周围人的眼光和态度是非常敏感的，她隐约觉得，这跟小区里的人对她的态度有关，是不是小区里的人也跟今天下午游乐场里的那些小朋友一样，嫌她笨，嫌她是白痴呢？

    “秦越……”

    “嗯？”

    “什么是白痴？”

    秦越心口一紧，拍着她的手顿了下来，停了很久才继续拍：“小晴不需要知道这个，这是个很坏很坏的词，我们不要理它。”

    辛晴沉默了，久到秦越以为她睡着了，可她却又突然问：“是不是说小晴很坏很坏的意思？”

    “不，不是！小晴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女孩子。”秦越坚定地说。他为了转移辛晴的注意力，便说，“小晴，我出一个谜题考考你好吗？”

    “嗯。”她最爱回答问题了。

    “有两个人，一个叫‘我爱你’，另一个叫‘我等你’，他们一起去逛街。逛啊逛啊，两人都走累了，‘我等你’说要去买水喝，便走了。这样的话，还剩下谁留在原地？”秦越轻声问，“小晴，你知道答案吗？”

    辛晴眯眯笑，撑起身子对秦越说：“我爱你。”

    秦越抬手圈过她的脖子，拉下她吻了吻她的唇，温柔地说：“是的，小晴，你答对了。我也爱你。”

    辛晴满意地趴在他的胸口，一整天的郁闷已经得到疏解，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高兴了，但胸口的确不会闷闷的了，她可以安心睡觉了。

    辛晴的呼吸渐渐均匀，秦越听着她安稳的呼吸声，眼神却深邃复杂起来。

    小晴，你要记得，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