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觅一匹脚程最快的马,等在华阳门外。”
夜近四更,韩承希、董之弦和薛骏已经相继离开。
汪云崇拉着陆之冉坐到小榻上,轻轻拉进怀里,道:“之冉,是我对不起你。”
陆之冉一直脸色灰白,一夜未说一字,此时听到汪云崇说这一句话,泪水霎时决堤,埋在汪云崇怀里拼命摇头。
泪水打湿前襟,冷冷地贴在胸前,那凉意一路沁进心底,汪云崇不住叹气。
陆之冉抬起头来,颤抖着双唇想说什么,但眼泪却实在止不住,声音哽咽得无法成话,伸手去抹,却忍不住又淌下泪来,只好一遍遍地用力抹掉,直把白皙的脸颊都擦得鲜红。
汪云崇将他的两手握过来,阻止他再这么狠狠擦拭自己的脸,胸中有些微痛。
陆之冉一向波澜不惊,天生的喜怒不形于色,大多数的表情,只有在面对他汪云崇的时候才会露出。
汪云崇一度认为,能让他有那么几瞬的率性,是件好事。
而此时的陆之冉,依旧是恬静淡泊的脸,泪水却从秀亮的眸子里不断地涌出,明明已是哭得不可自制,却一丝声响也不闻。
从何时开始,陆之冉对自己的用心,已经深到如此地步了?
汪云崇把陆之冉的双手贴在胸口,陪着他一起静默。
良久,陆之冉自哽咽的声音中断断续续说出一句:“崇哥……不要走……跟长公主成婚……至少之冉可以常常看见你……”
汪云崇心中苦涩,一夜对话,平日最为乖巧的陆之冉竟半句也未听进。汪云崇已知再大的道理此时说来也是无用,心痛地摸着他的头发,无言以对。
陆之冉眼中的泪涌得更凶,不断地用不成句地声音喃喃道:“崇哥……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好不好……”
汪云崇将陆之冉整个身子搂紧,仍旧不发一言。
清晨既至,竟是难得的晴空万里,未融的积雪映上初升的日光,让本来并未全明的天透亮了几分。
汪云崇皱着眉醒过来,深吸一口气,这才发现右手握空,陆之冉不知何时已不见了。
昨夜陆之冉哭尽力气,倒在自己怀中就这么睡去,自己本是想就这么醒着等到天明的,却不想竟也睡着了。
舒展一下身体,真气运转一圈,汪云崇握了握拳,方始更衣。
绣金朱红暗纹附绮武将朝服,镶金白玉冠,白底黑面缎银官靴,青白色莲花玉珠,金带绶印,桃形精雕玉带板……
完完整整一套穿完,天已大亮。
推开书房大门,日光直射下来,汪云崇摊开双手,抬头眯起了眼睛。
韩承希、董之弦、陆之冉和薛骏四人早已候在门口,见汪云崇仰起头来迎上日光,心中忽然愣住。
明明是要去拒婚弃官的人,却为何自骨子里透出一种大展宏图的振奋之气?
汪云崇看向陆之冉,见他眼眶微肿,但神情已然恢复了以往的淡泊宁静,看到汪云崇看向自己,微微垂下眼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
汪云崇略略安心下来。
这天是休沐之日,早间无朝,汪云崇一路步行至皇宫正南耀阳门,韩董陆薛四人随在其后。
方至耀阳门口,但见一个青绿色的身影朝这边飞奔而来,后面浩浩荡荡地追跟着十余人。
汪云崇眼角一紧,怎么会是清北公主!
其余几人也是一愣,正准备行礼,但见云裘已然拖着长裙奔了过来,走到汪云崇面前猛然刹住,扬手“啪”得一声给了汪云崇一个响亮的耳光。
随行众人一齐惊住。
云裘犹自不解愤,甩手“啪”得又是一巴掌。
汪云崇挨过两下,这才俯身跪倒,拜道:“拜见长公主。”
众人纷纷跪倒。
云裘秀眉拧做一团,不知是因为狂奔还是气极,胸口起伏不停,兀自平复了许久,才道:“给本宫站起来!”
汪云崇低头道:“微臣不敢。”
“你都敢打拒婚的主意,还有什么不敢的!”
汪云崇微微蹙眉,昨夜他五人明明是打发掉所有闲人闭门起来说的,清北公主怎么会一早就知道,还守在耀阳门门口?
云裘上前两步,喝道:“抬起头来!”
耀阳门乃皇宫正门,今日虽是休沐,但往来官员仍是不少,清北公主选在此时此地训斥汪云崇,着实令汪云崇难看。薛骏直人直性,见汪云崇受此侮辱,当下移出两步,道:“长公主,耀阳门往来皆是朝中大员,长公主若是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