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宫里上下为飞贼的事情已经闹得人心惶惶,更不乏看好戏的等着瞧这个狂妄自大的汪云崇如何收场。汪云崇很费解那个每天都在决策天下大计的地方里为什么总能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鸡飞狗跳,这是怎样的反差,总之宫里已经是想不了案子静不下心地方了,他不得不出来让寒风吹一吹晦气冻一冻不太冷静的思维。
汪云崇随手拿起一本翻了起来,眼角瞄了一下韩承希,忽然一肘斜地里撞出,直击韩承希左肋。韩承希反应奇快,腰腹一提力向后一收正好避开汪云崇的一撞分毫不差,上肢更是纹丝不动,仅端着卷宗的右手微微一抖。
汪云崇俨然注意到了这细微的一抖,懒懒地舒了舒手肘,坏笑道:“希,把这些卷宗放下便可,你才挨了一掌正受着伤,少牵动筋骨为好。”
韩承希窘了一下,英气横贯的俊脸塌了下来,白了汪云崇一眼,道:“崇哥还有心情拿兄弟开心,兄弟学艺不精挨了那贼人一掌,这倒不打紧,只是现在全宫上下都盯着你,只盼着你把这案子弄砸,到时可不是笑话这般简单了。”
汪云崇侧头看了一眼韩承希,随即仰起头俯视着冰面,嘴角挂出笑意,犹如阴霾中探头而出的阳光般耀眼,幽幽道:“希,你还想不开么,每次我们都觉得案子会搞砸,却只有做下去,顾不得更多。身在十二卫,根本就不知道明天是生是死,死在刑台上和死在别人乱刀下,其实没什么分别。”
皇城十二帝家卫,人间精豪一朝汇。
十二卫在京城乃是皇权与尊威的象征,且时逢治世,能入得十二卫,不仅是世家贵族子侄的华丽梦想,也是多数江湖青年才俊的璀璨目标。只是很多人都早已忘记,光鲜俸禄和宏亮名声的后面,那些朝朝夕夕的生死不卜和伤透脑筋的精神操劳。
韩承希也望向冰面,会意地一叹。
“是个女子?”擎着失窃物品详单,总共就十五件,汪云崇却似连笔画都数尽了似的,往往返返看了数遍,结果却冒出一个完全离题的问句。
“是。”韩承希答道,“依所有与她交过手的兄弟说法,确是个女子。以我……挨上的这一掌来看,掌式细腻柔畅,绝对是女子习武的路数,再者指法虽狠但触力纤柔,而且……”
“把那掌印给我看看。”汪云崇打断他。
韩承希撩起上衣,坚实的躯体上五个紫青指印赫然现在肋骨下方,嚣张得让汪云崇好一阵蹙眉:“好深的力道!倒是有些出乎我意料,她可幸好没存杀你的念头,不然恐怕你可没如此好过。”一边于是又翻回去他的案卷,道:“方才说一半,而且什么?”
“而且,此女子虽蒙着脸,可那一双妙目真如星上辰光,美得不行。”韩承希难得的嘴角有了些弧度,“弟兄们都叹说如此佳人何必做贼,找个达官公子安安分分地嫁了岂不更想清福。”
“呵,”汪云崇这么多天第一次笑出声来,“看来弟兄们动了色心?很好,这妮子折腾煞本大爷了,待爷我逮住她,非得让她领教领教兄弟们的厉害不可。”顿了顿,把手上的详单往韩承希手上一放,又换了本卷宗,续道:“一会儿告诉兄弟们,今夜可睡个饱觉,撤掉围防,不必驻守了。”
韩承希睁大了双眼,道:“什么?”
汪云崇又抬眼望了一下冰面,眼神里划过不露痕迹的凌厉:“这个贼太不简单,看来用十二卫的所有精英围捕是逮不住她了,把我的话传到,让兄弟们都好生休息去。”
“可是……”韩承希依然不解,“十二卫撒下天罗地网都捕不到她,崇哥你一人……”
“谁说我一个人?”汪云崇打断他,笑意里是掩藏不住的骄傲,“我可没准你跟弦休息呢。”
韩承希怔了一怔,随即释然地微笑,谁让带着他们出生入死的这个人是如此的自负和桀骜呢,更况且他的自负和桀骜也从来没有失败过。
“就这么定下了,去与弦说一说,半个时辰后去他那里再议。”匆匆又翻完一本,汪云崇对韩承希道。
韩承希把手里的卷宗摞在地上,转身便去了。
看着韩承希走得远了一些,汪云崇把翻完的案卷往地上一丢,随即席地坐在了那摞书卷旁,双手聊赖地搭在膝上,眉间忍不住微微紧了一些。
完全没有一点头绪,不似原先目的鲜明的窃贼或刺客,这个贼仿佛存心是挑衅他汪云崇的威名,非要让他落了魄才高兴,失窃的这些物品价值不一年份不均,就连收藏的分馆都不同,那贼仿佛就是信手采撷,招摇得令人切齿。
而更可怕的是,这个贼的武功不仅高,而且凭汪云崇从小耳濡目染和经年大江南北马不停蹄的江湖履历,这个贼的武功路数却是闻所未闻。汪云崇眼角一紧,若有所悟却又似更为迷惘地摇了摇头。
“女贼……”汪云崇咕哝了一句,随即两手架在脑后向后一倒,躺进早已冻枯的草丛里,面向着不时溜过几朵暗云的黑天喃喃道,“要怎样才能抓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