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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长寿赶紧点点头:“啊,啊,这么回事。”
王福水更加郑重地说:“不哄你,那真是好诗呀。要不我给你们念念?”
李福来紧着伸出手一拦:“不用了,还得回家去拿,怪麻烦的。”
王福水一下就把李福来的手拨开:“不用回去拿,我背得出。”
王长寿说:“嗨,我们俩能听出什么好歹来?不过,我们都信得过你,你说好,那必定是好。”
猛然间大喇叭响了。是村里的文书在学着王长寿的口气喊广告:
“现在播送一个鸡毛信,插三根鸡毛的紧急广告!请本村的王书记听到广告后立即返回大队部,立即返回!乡里的刘书记来了,叫你立即返回,有重要革命任务,重要革命任务!”
“什么鸡毛任务?鸡巴毛任务!”王长寿骂了一声,却站了起来,“那老刘想蹭我的酒喝呗!”又站着指指桌上的酒,“这三瓶酒,咱说好要喝干的,还有一瓶多一点,你两个可不能剩下!”
李福来一拍胸脯:“保证完成重要革命任务!”
王福水把手朝天上比划了一下:“咱说话算数!”
王长寿走了,剩下他俩接着喝。喝到三瓶酒还剩下半瓶时,王福水觉得酒劲有点上涌,站起来,也不管李福来爱不爱听,张嘴就唱开了昆曲。唱完一段“春光满眼万花妍”,接着又唱“轻轻步趋石亭畔”。
李福来截住他说:“你是不是投机取巧,想着把酒气呼出来?”
王福水只看了他一眼,也不搭话,从头另唱:
“轻轻步趋石亭畔,目睹倩影花下眠,幽香暗传,神欲醉,爱她貌更端,喜得接近天仙信有缘,惟望两心相牵,手拈柳枝走上前,趁着无人见,低声轻呼,小姐呀望你能为我方便……”
那“便”字将出口未出口,猛地收住,朝黑黑的树行子间看去。只见夜幕里有个人正朝这边款款走来。走得近了,借着挂在窝棚口那盏风灯发出的微弱光亮,才看清来的竟是春荣。
春荣已经走到小炕桌前,浅浅一笑说:“从李叔园子边上过,刚巧听见王叔唱戏,就站下听,听着听着就过来了。咦,王叔,怎么不唱了?”
王福水有点窘,李福来倒哈哈一乐说:“让你吓的。”
春荣也笑笑说:“哪能呢!”旋又收了笑,“不过我刚才听王叔那段唱,那气韵和那戏文可是不怎么吻合。王叔心事太重了吧?”
王福水顿了顿,闷声说:“喝酒喝的吧。”
“那就少喝点呀,”春荣说着再格格一乐,“要不,我给王叔唱一段吧。别看咱是女流,今儿给你唱段有点儿阳刚气的。”也不等那二人认不认可,略一清嗓子,那唱腔便脆生生喷出来:
“实指望,封侯万里班超,到如今生逼做叛国红巾,做了背主黄巢。恰便似脱扣苍鹰,离笼狡兔,摘网腾蛟。救国难谁诛正卯,掌刑法难得皋陶。似这鬓发焦梢行李萧条,此一去博得个斗转天回。高球!管叫恁海沸山摇。”
她唱时身上带了一些动作,虽然还算不上真正的载歌载舞,只能说接近那么点“意思”,但王福水能看出来是有人教过的。等她唱完,正想问问,她却抢先说了声“王叔见笑了”,便又转向李福来,但也只说了声“李叔你们玩吧”,身子一摆,飘然而去,袅袅婷婷,溶进了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