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了半天锅底,站起身来,把铁棍递给一个正手痒痒的五岁小男孩。随后又跑去和另一伙以庆阳为首的男女老幼中间,拿着很长的竹竿,顶端绑着破碎的白布条,向天空猛力摇晃。只要哪里有麻雀的飞影,就奋力跑过去,口中大喊着“轰——轰——”。麻雀累死之前,人们大多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临近中午,战绩出现了。远处有飞影掠过,王念想急忙跑去,却见那影子一扑楞,垂直栽下来,“啪”的一声摔在地面。走近一看,麻雀外形没有丝毫损伤,只是嘴里流淌着紫色的血迹,“真是累死的。”
接着,一只一只摔下来,直到下午,大家才奉命收兵,打扫战场。有人早就在地上点起了柴火,急不可待地把麻雀拿到火上去烧烤。有的老太太则拿到自己家里的炉膛里去烧,大家吃的香喷喷,油光光。个个都说这多好。这多好。小孩子也美滋滋地一人拿一个。大家吃得热火朝天,小日子蒸蒸日上。
正在打麻雀的程秀莲忽然犯病了。她使劲地呕吐。
好像把浑身的力量都用在了胃部。恨不得清空了里边的任何一点东西。她的身子怒出一半去,伸得长长的。有人笑着说:“你这个哪行呀,要是让你上战场还不得肠子吐出来。”
蓝花的母亲赶忙安抚她那耸动不已的后背。
程秀莲说:“没事,你去打你的去。”
她稍微一轻松点了就又跟着人们去打雀。她担心人们说她思想落后,干什么都不积极。
只是,她再也不敢直眼去看落下来的嘴里含着血迹的蔫哄哄的麻雀。她生怕遭到人们又一次的取笑。这样好不容易坚持到最后。
她一路吐着,勉强跟着人群往家走去。
庆阳远远地望着。迟滞地跟着他那一伙人群走着。他身边有好多人手里拿这铁丝穿着一串串的麻雀,正陶醉在辉煌的站集中。只有他空着手。
“麻雀麻雀气太官,天垮下来你不管。麻雀麻雀气太阔,吃起米来如风刮。麻雀麻雀气太暮,光是偷懒没事做。雀麻雀气太骄,虽有翅膀飞不高。”
王念想一边念着咒骂词,一边登上梯子,查看自己家檐下和屋内房梁上的麻雀。
想当初,王念想和母亲搬家时,堂屋屋檐上住着一家小麻雀,唧唧咋咋,有声有色。有一天露出一只光头的小麻雀来,后来光头小麻雀慢慢长满了羽毛,它就守在巢口等待能飞起来的那一刻。那时候,它的第一次起飞,让王念想兴脸上都冒汗了。
他一边掏着一边笑了。堂屋房梁上的那窝里,有刚刚出生的小麻雀。
“小光腚油。小光腚油。”他用嘴巴凑上去,对着小麻雀说。
他在屋子的犄角旮旯转了又转。他得把它们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母亲一进门就到处翻腾,“快点,把所有带铁的东西都交上去,炼钢铁。”
王念想藏好了鸟,也帮母亲翻箱倒柜。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跑到门口。他看了看门上的门环和门鼻,找来板子钳子,一会就全部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