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胆小的男人

    二哥的小笔记本上，还有一个死刑犯的记录。是一个叫杜少军的。他因嫉妒而杀死了自己的老婆。他慷慨赴死，甚至面带微笑。让二哥吃惊的是，在被枪毙之前这个死刑犯竟然非常高兴地回过头来说：“快点动手吧，我等不及了，她正等着我呢。”

    另一个记录是关于梁永芳的。这段故事，二哥家没人知道。从那些虚虚飘飘的溢美之词中，王念想知道了，聪明美丽雪人一样的粱永芳跟愚蠢的六蛋一样崇拜二哥。所以后来他们提出想要结婚的事已在王念想的意料之中。

    但大爷突然间得到这样一个消息，再也控制不住老年人的暴躁。他背着二哥气急败坏地骂了一顿。估计这是他一辈子骂街最多的一个晚上。

    王念想问大爷为了什么。

    大爷像看一个白痴一样，说：“这都不知道？你二哥好不容易混上个警察，想娶个有靠山和后路的人家的女儿。穷人日子艰难，怕将来孩子也跟着受苦受罪。”

    “那有什么？只要孩子长得跟梁永芳一样好看就得了呗。”王念想立刻不以为然地说。

    大爷冲他瞪大了眼。“你个兔崽子懂什么？”

    “你有能耐，跟二哥瞪去呀！”

    “这事不许到处传说。”大爷严厉的声音追着王念想的耳朵。

    六蛋儿因为崇拜二哥，经常委曲求全般地跟王念想搭讪上几句。他，说一不二。他要是说跟谁玩，谁就荣幸地脸上笑开了花，低贱的孙子们还会想尽办法出自己的洋相，讨他的欢心。而王念想虽然目前没有父亲，但因为有一个特殊的二哥，不用他们那么傻逼。

    中秋节这天，在二哥家院子里，就是在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在遥远的天边时，六蛋儿陷入了对王念想二哥的巨大失望之中。

    事情是这样的。六蛋儿心目中的大英雄，王念想的二哥，竟然被一个待宰的小公鸡弄得惊慌失措。

    他的脸色煞白。眼睛不敢看他父亲手中的菜刀。当父亲的刀一下子抹到小公鸡的细脖子时。六蛋儿看到他心目中的大英雄闭上了他大大的眼睛。这使六蛋很愤怒。他后来质问王念想：“他为什么不亲手去杀那只小小的鸡。”

    “他什么都不杀。”

    “不杀就不杀，可为什么还要闭上眼？”

    “没有。他没有！”

    “他闭了。”

    “但他敢杀人。”

    “他敢杀一个大大的人，为什么不敢杀一只小鸡？”

    “那些人是该杀的。”

    “那他就不害怕了吗？他连一只小鸡都不敢呀！”

    “我二哥说过，杀有罪的人就不害怕！”

    “但是，他还是怂包。”

    “他不是。”

    王念想一边为二哥申辩，一边在心里暗暗责怪二哥，这个混蛋二哥忘记了身旁有一个外人。在外人面前，王念想的二哥特别会掩饰。即便是在梁永芳面前，他也会掩饰他血液中的胆小怕事。当然王念想和大爷都知道，就连早早死去的大娘也知道，二哥从小到大，连一条摆上案板的小鱼儿都不敢动一下菜刀。

    就在王念想和六蛋儿怄气，有十多天没有说话的时候，二哥告诉王念想后天可以让他和六蛋儿去看枪毙人，二哥并不知道两个小孩子正闹别扭的事。

    二哥表情复杂地对他说：“真后悔答应你。”

    王念想笑着不理会二哥的话。

    “别看你这会儿笑，”二哥意味深长地摸了一下王念想的脑袋，“我是真的不该答应你。”

    看枪毙人是六蛋儿跟王念想请求了多少次的事。

    激动中，王念想还是想到了他两人正谁也不跟谁说话的尴尬。王念想不想正面告诉六蛋儿这个好消息。在即将放学的最后一堂课中，他慌乱中写了个纸条。放学后，趁六蛋儿埋头扫地时，将纸条放在了他的书包旁边里。他想，六蛋儿会看到。如果他愿意去，到时就会去。不愿意去，也不失脸面。因为有另一个“没有看到纸条”的可能性在那里做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