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了儿子的异样,走过来坐到床边,又问着:“你到底咋了?”姚强支吾半天才说:“我来是想听妈再讲讲当年的那些事,觉得挺有意思。”二妮显然不信,你又不想当作家写小说,总听这些陈年旧事有什么意思?真是的,还当自己小,非要妈给你讲了故事才睡?姚强说:“不是的,我只是想多知道一些有关你和爸爸的事,想多了解你们,想从你们身上发生的事看清楚我自己……”二妮更听不懂了,想从我们身上发生的事看清楚你自己?你这孩子睡毛愣了!我们是两代人,那时十年特殊时期刚结束,还没改革开放,现在什么世道,一片大好啊,你能从我们身上看清楚什么?姚强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可是我是你们的儿子啊,我的潜意识当中一定会留有你们的影子。所以我想知道如果你们面对我现在的情况会如何去做选择。”说到这,姚强有点激动起来,“妈,我从小到大都非常依赖你,你就像一棵大树,给了我所有的庇护和只有大院中才有的有关生存的记忆。”二妮实在听不懂儿子想说什么,摆了摆手想说有话改天再说吧,妈今天真的累了!却见姚强脸上的表情异常坚定,就听他说:“棚改已经进行了好几年了,现在已经接近尾声,我这个时候回来,能做的实在是已经不多了,我还年轻,对这个世界充满热情,也想能有自己的事业,但却不被我最敬重最依赖的人理解,我真的很痛苦。”原来姚强早就有想离开棚改办的工作自己去闯番事业的打算,但是才流露出这个意思却被二妮一口否决了,二妮苦口婆心地跟儿子说:“你有这样或那样的想法妈理解,妈也是从年轻走过来的人。但是我又不能不告诉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大的不说,就说眼前,妈不能看着你走弯路,这是妈的责任。现在是有太多太多的人在外边闯,那是近于生计,你不同,你有稳定的工作,家也没有什么要让你非离开棚改出去闯世界的负担。你如果还一意孤行、坚持你的想法,只能说明你太自私!妈不喜欢,也很失望。我已经不止一次地跟你说过棚改对于我们甚至对于整个河阳市有着怎么样的重大意义,你能赶上这社会大变革并参与其中又是怎么样一种幸福的事,你怎么就不懂呢?”
这时,二妮见儿子脸涨得通红,又不由触动了她心中那块最柔软的地方,她把手放在姚强的头上,轻抚着问道:“你还在跟妈赌气?”姚强说我没有,我从不跟妈赌气。我只是想做我想做的事。二妮还在试图说服儿子,她说:“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我跟你爸的那个厂?现在那里已经是私企了,你去了最多是个打工仔,能做什么?”姚强说:“这也是我想找妈商量的,我想注资到那个厂,成为那个厂的大股东,那个厂我找了几个同学仔细研究过,只要产品工艺能上去,打开销路,生存是不成问题的。四姨已经答应帮我,但我想……”二妮每到姚强一谈到这个话题态度都显得异常强硬,今天也不例外。二妮忽然沉下脸说:“你别说了,大院中的生存看似平淡,艰辛,甚至愚昧、混乱,但却顽强,热情而且充满智慧,绝不会像你今天这样,明知道是条行不通的路还要去闯。”姚强说:“闯闯有什么不好呢?你不也说大院的热情,我们有热情就一定能做好,现在社会进步到了今天,高精尖技术完全可以从根本上重新打造一个具有现代化生产工艺,先进营销理念的工厂。”儿子的倔强像极了年轻时的二妮,二妮心中一痛,缓和了语气说:“那需要足够量的资金,还要冒巨大的风险,这些准备你都有吗?”姚强说:“想做事不可能一点风险没有。资金我正在筹措。”二妮暗暗出了一口气,说那等你筹措来再说吧!说着抹身躺到床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