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进又犹豫了一会,才愤恨地说道:“吾何氏为外戚,自和帝以来,外戚者多无好的下场。吾自仕官以来,无不尽量洗清自身外戚的烙印。拜师弘农杨伯献公,努力研习经义文章,与士人为伍,虚心纳荐,清廉自律,然而世人终究不忘我何氏屠夫及外戚的身份。”
“吾自为大将军之后,一直在努力将自身融入到士人之中,使何氏家族也成为世族。如,征辟士人入朝为官、营救被禁锢的士人、为名士葬礼赠送谥号等等。吾再怎么致力于振兴家族,改写家族之命运,期待着自吾之后,终于可以光宗耀祖。然而,吾曾唤出二女,让王谦随意挑选一人为继室,然而王谦竟然婉拒了。他此是何意?还不是在暗地里嫌弃吾族家楣低贱么……”
“如今袁本初言说道,自两次党锢之祸后,宦官已然成为天下士人之共敌也。若吾能义助士人除去诸宦,天下士人必然对吾感激不尽,也必会以吾南阳何氏为天下士人之表率。此是吾何氏能够步入世族之列的大好时机,吾……不想放弃。”
何白愕然的望向一脸希翼的何进,满面都是错愕之情。堂堂执掌全国兵马大权,又执掌国政的大将军,居然会为了一个区区的世族身份,而向一群表面光鲜,内里实际已渐腐朽的士人们屈服。这……这真是叫人……何白都不知该怎么去评价何进了。
或者是出身、经历、见闻与社会观的不同,而产生对世族身份的不同看待吧。来自后世的何白将世族看成是阻碍国家正常发展的一大毒瘤,必须要乘其还没有彻底恶化之前,将之摘除去。使国家重新步入到健康稳定的序列中去。
然而土生土长的何进,自小目睹了世族的威望与高贵,虽然家中只是一介开设屠羊场的有钱土豪,但是自小便削尖着脑袋想要钻入到士族之列中去。
即使何进因为何太后与汉少帝之故,身家突然骤贵。却依然对看不上自家,视同自家为暴发户的高贵世族而羡慕不已。对不愿将自家纳入到高贵的世族之列,而时常耿耿于怀的何进,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机会,自然就不肯轻易的放弃了。
这要怎么劝?各自的世界观都不同,鸡同鸭讲,难道叫何白劝说何进,其实当外戚也挺好,世族那是肮脏下流腐朽的代名词。你瞧瞧我,我便以自已身为平民百姓的寒门出身而感到自豪不已。真这样说了,只怕何进要拿自已当成是疯子了。
就算把此事放在后世,以平民百姓而自豪的,那也是在解放之后的那短短数十年时间里。后来的老百姓,还不是遭至城里人的藐视与嫌恶。而一般的老百姓们,还不是削尖着脑袋想方设法朝城里面钻去。
何进的类式思想,无论是在何时都有。按心理学来说,一个人最缺什么时,他就对什么越喜欢。如今权势有了,却只缺少一个名正言顺的高贵身份。纵然不为自已,也要为了儿女家族挣得一个未来出来。
只能说何进的理想、眼界与野心都太小了,只要能够满足其一个世族的身份,他便心满意足了。然而此类人却掌握着能够决定一个国家命运的诺大权利,这不得不说是对一个国家权利胡乱分配,仅仅依靠裙带关系便得到天下大权的最大讽刺。
何进为人不太坏,本身也不蠢,没有太大的野心,更没有独霸朝纲,成为梁冀那般的跋扈将军之心。他只是执了一些,执着于把何氏一族提升成为世族,让天下人能够好生的尊重于他,同时也尊重何氏,让后代子孙拥有一个良好的发展平台。
何进之亡,不是亡在他的能力、品格与性情上,仅仅只是亡在何进所掌控的权利与自已的思想野望太不匹配了。难怪后世有人常说,上司的能力、品格与性情都远远的不如自已,为什么偏偏他就成功了,而我却只能成为他的部下?
一个人的成功,不仅仅只是看他的能力、品格与性情方面,更多的还是看他的野心、理想与所思想的高度上。能力强的,永远只是一个得力的部下,如孙猴子。品格好、性情好的永远只是一名普通的老黄牛,如沙和尚。表面无能的唐僧却因为志向、理想与思想上的高度,成为西行四人之首。
那自已又算是哪一类人?唐僧?猴子?还是沙僧么?将来有可能成就大事么?何白不禁迷茫了。
“天明,天明,汝如何了?”何进连连高声呼喊在一旁突然间就发愣的何白。
何白终于清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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