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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既有喜,我便回静雪轩调养。”不必给这喜庆的院子平添哀伤,况且王爷不待见她,何必杵在这儿,进出都有人盯着。
燕竹微愣后,摇头笑道:“王妃说了,不必搬去静雪轩。沉香榭适合调养身子,咱们回那儿就好。”
林七许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燕竹的脸,笑得令人发酸:“你也不必太替我难过。”
燕竹不假思索地回道:“主子不伤心吗?”
话一出口,燕竹便后悔不迭,张皇失措地下跪认错,连连道:“奴婢不是有心的,只是看主子……”
太过平淡,一滴泪都看不见。
燕竹甚至心里隐隐担心,主子这样急着回沉香榭,是不是那边看护松散,好趁着空隙去寻短见。
林七许静默下来,心底蔓延开一片凄楚。
怎么会不伤心。
她素来居安思危,患得患失。每每得到什么,她便会想失去的时刻。
妹妹的死,猝不及防,惨无人道。但在意料之中,妹妹生得明媚可人,赵氏看她的眼神跟看一只待宰的肥羊没啥区别。妹妹的死,带给她的是喷薄的愤怒与恨意。
而娘亲生下其琛后缠绵病榻,既是有了子嗣,赵氏绝不会再容忍她活着。从四岁到十岁,她陪在娘亲身边侍奉汤药,端茶送水,最后,静静地看着她死,却无力回天。赵氏拿软刀子磨她,那种钝钝又深入骨髓的疼痛悲伤,令她对赵氏的恨意在六年里日复一日地积累,滴水尚能穿石,何况是不共戴天的杀母之仇。
至于那个无缘的孩儿……与妹妹和娘亲截然不同。
昏迷,是由于身体有自我保护机制,察觉一某件事超过了其承受能力,为了保护自己,所以失去知觉。
她昏迷,不是因为疼痛,不是因为淌了满地的鲜血。
是因为那一瞬间,她知道了三件事。
第一,她曾有过一个孩子。
第二,这个孩子陪伴了她一个多月,如影随行。
然后,她现在正在失去他。
没有缓冲,没有分毫的犹豫,没有一点点的预兆。
当她感受到自己拥有了一样新东西的时候,瞬间失去了他。
因此,痛不欲生。
否则,那点疼痛,怎能让她昏迷?
林七许抚着一如既往平坦的腹部,慢慢回想着拥有他时的感触,心中滋味百转千回,努力将眼泪逼回眼眶中。
难怪总是嗜睡,身体疲乏,可笑她还对医术有所了解,竟这样迟钝不堪。
“一个月,是吗?”
“嗯。”燕竹同样含泪。
林七许静静躺着。
好巧的一出悲剧。她的孩子,又何尝不是死在她的手里。若是她没有胆大妄为,执意离开林家,便没有无辜生命的剥夺。
自己的命,如浮萍无依,真的……不必再添上一个孩子。
不必让他再经历一遍自己的人生,绝望又阴冷。
林七许猛然吸了口气,由着燕竹包裹住她冰冷冷的手,她笑容清煦,予人安心的温暖与欣慰,燕竹学着她的样子,微笑道:“奴婢去拿些吃的来。”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突兀地打破这片默然与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