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皇上宫里的一个小太监。”
“说什么了?”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方才在去找慕白的路上,见到有个侍卫匆匆朝后院而来,见到奴婢,说让奴婢过来跟您和王爷说一声,宫里来了人请你们过去,说是皇上有请,却并没有说明缘由。”
宋清欢若有所思地“唔”一声,昭帝倒真是迫不及待,他们这前脚才刚进门呢,后脚就急巴巴来召他们入宫了,看来,没少派人盯着寒王府啊。
不过,这件事既然有沈初寒出面,她就没什么好多加理会的了。
以手掩面打了个呵欠,看向流月沉星道,“帮我准备一下沐浴用水,沐浴完我休息一会。”
“是。”流月沉星应了,退下准备去了。
沐浴完,宋清欢换了身轻便的衣衫,躺在软榻上休息。
此时已是秋末冬初,天气虽渐渐转凉,但今年的气温普遍比往年来得要高一些,窗外阳光正好,暖暖地洒在宋清欢身上,让人颇觉舒适。
定定地望着窗外出了会神,被暖洋洋的日光照得浑身软绵绵的,很快便陷入了浅眠之中。
其间沉星进来给她盖了毯子,见她睡得正香,没有打扰,又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
迷迷糊糊间,听到外头有喧闹的动静传来。费力地睁开眼朝窗外望去,却见红霞满天,原来已近黄昏。
窗外的动静似乎越来越大,她狐疑地皱了皱眉,掀开毯子坐了起来。
细细听了一会,似乎听出了紧张的气氛,不由拧了眉头,穿好绣鞋下了榻,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刚一抬头,便瞧见院门处出现几人的身影。
正中一人,正是沈初寒,被玄影和慕白一左一右搀扶住,步履有些踉跄。
宋清欢眉头一皱,微眯了眼瞳,目光落在他面上,却是蓦地一僵。
只见沈初寒脸色苍白,额上有豆大的汗珠,一脸痛苦的模样。
宋清欢神情突变,急急跑了上去。
*
两个时辰前。
沈初寒去了前院,果然见一内侍在正厅等着,是昭帝宫里的一名小内侍,唤作小福子的,平常多跟在王喜身边跑腿,沈初寒见过几次,故而认得。
他正站在厅中,听到脚步声回头望来,见是沈初寒,忙脸上堆笑迎了过来。
“见过王爷。”
“嗯。”沈初寒冷冷应一声,“皇上派你来的?”
小福子点头,殷切道,“皇上听说王爷和王妃终于回来了,特命奴才请二位入宫一叙。”
“王妃一路奔波,太过疲累,现下已经歇下,本王同你进宫吧。”沈初寒语声清冷,瞥向他的神情不冷不热。
小福子面露为难之色,但抬眸望进沈初寒凉如冰雪的眼瞳,临到嘴边的话语还是咽了下去,讪讪一笑,“如此,那就不打扰王妃了,王爷请吧。”
沈初寒“嗯”一声,出了大厅。
方才来时,他已经叫人去找了慕白过来,此时慕白正在厅外候着,见他出来,上前行礼,“公子。”
沈初寒看他一眼,淡淡吩咐,“随我进一趟宫。”
慕白应声,抬步跟了上去。
出寒王府,宫里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一旁的,还有王府的马车。
小福子一愣,有些不解地看向沈初寒。
沈初寒瞥一眼两辆马车,没有说话,径直迈向了后头王府的马车,凉淡的语声飘来,“慕白,你驾车。”
慕白应一声是,跟上去跳上了车辕。
小福子立在原地,颇有些尴尬。宫里明明已经派了马车过来,王爷却偏偏要坐王府的马车,这让他如何是好?
这时,沈初寒从车厢里微微探出身子,冷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要上车么?”
小福子回了神,咧了咧嘴道,“奴才……奴才跟车便是。”
沈初寒“嗯”一声,没有多说,退回了车厢,车帘立刻落了下来。
小福子无奈地垂了眉眼,小跑到马车旁边,随着马车的启动往皇宫行去。
到了宫门处,沈初寒下了马车,在小福子的带领下往御书房而去。
宫中一切都还是熟悉的景致。
有路过的宫女内侍见到沈初寒入宫,面上具有异色,却也不敢表现太过,远远行了礼,立在原地等着他过去。
唯有一宫女远远瞧见,先是一怔,很快想到什么,匆匆离去。
沈初寒冷冷的眸光一扫,那宫女急急离去的背影落入他眼中,眸光愈显清寒起来。
他周身气息太过清寒,小福子也不敢搭话,一路沉默而恭谨地引着他到了御书房,这才松一口气,看向他堆笑道,“王爷,到了。”
沈初寒“嗯”一声,抬步上了玉阶。
门口侍立的宫女见他过来,忙福身行礼,一人出列,恭恭敬敬开口,“王爷,请随奴婢来。”
说着,引沈初寒进了大殿。
一进殿内,沈初寒便见到了坐在上首的昭帝,他的目光虽落在面前的奏折上,但神情却似有几分恍惚。
沈初寒行到跟前,他正好抬头望来,眼神一恍,方沉沉开口,“殊儿来了。”
“儿臣见过父皇。”
昭帝的目光落在他面上,沉沉打量须臾,方再度开口,“王喜,给王爷赐坐。”
王喜得令,引着沈初寒在下首坐下。
“可算是舍得回来了?”他的脸色有几分怪异,说欣喜不欣喜,说冷淡却也不算冷淡。
沈初寒点头,“回来了,让父皇担心了。”
“去到了聿国?”昭帝又问,眸光沉沉。不知为何,殿内气氛有些压抑,昭帝的问话,似带了几分兴师问罪的意味在里头。
“没有。”沈初寒摇头,只作不知。
“没到聿国?”昭帝反问,语气愈沉。
“嗯。”
“这一路上,你们倒是音讯全无,到底发生何事了?”昭帝沉默半晌,又沉郁开口,眸光一眨不眨落在沈初寒面上,语气中带了淡淡不悦。
沈初寒抬了头看向昭帝,眼神不避不闪,“让父皇担忧了。”一顿,“如今聿国局势不稳,为了怕聿国叛党听到消息威胁到阿绾的安全,我们离开临都时并未大张旗鼓,而是悄悄上了路。”
这也算是变相向他解释了,为何会甩掉他派去跟踪的那几名锦衣卫。
昭帝从鼻缝中“哼”一声出来,不置可否,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但是,进了聿国境内,却发现聿国的局势越发动荡,叛军毕竟建安,建安封城。这个时候再去,实在不是好的时机。所以微臣只得劝服了阿绾,又返了回来。”
无痕宫本就在昭聿两国交界处,当初来回的路程上,并无破绽之处。
昭帝早就失了他们的行踪,他们到底如何,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也只能听信他一家之言了。虽然心底对他这番说辞持疑惑态度,但却也找不出什么破绽,只得“嗯”一声,算是应了他的话。
“一路车马兼程,忙着赶路,也没时间给父皇来信报平安,还请父皇不要见怪才是。”沈初寒起身一礼,姿态恳切。
见他放低了姿态,昭帝脸上的不悦收敛些许,“回来了就好,朕的确有些担心你和舞阳帝姬的安危。”
“让父皇费心了。”
话说开了几分,昭帝神情和缓些许,“怎不见舞阳帝姬?”
沈初寒抱歉一笑,“阿绾一路奔波,实在劳累,方才父皇派去的人去请时,她已然歇下。儿臣便想着自己先来给父皇报个平安。”
“仪嘉可还好?”昭帝又问。
“托父皇的福,一切都好。”
“哼。”昭帝忽的冷哼一声,“你们寒王府的人,一个个翅膀可真硬,朕思念孙女,想接仪嘉来宫里小住几日,都被他们挡了回去。”
这事儿,方才沈初寒已经听流月说过了,因此并未显吃惊,只淡淡一笑,“仪嘉是早产儿,身子不大好,府中的仆从也是怕给父皇添麻烦,故而才回绝了父皇的好意,还请父皇不要放在心上。待仪嘉身子好些了,儿臣一定携阿绾一起,带着仪嘉进宫来给父皇赔罪。”
昭帝皮笑肉不笑一声,“赔罪倒不必了,朕也只是想念仪嘉,若得了空,可得多来宫中走动走动才是。”
沈初寒点头应了,抿了抿唇,刚想说什么,突然觉得心口一滞。
眼中一抹寒芒闪过,垂在身侧的五指却不由自主紧攥起来。
这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分明是每次蛊毒发作时的前兆!
以往蛊毒发作总在半夜,这次怎会半日便复发?难道是因为推迟的缘故?
他心中有几分焦躁,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眼睫一敛,屏息压下体内开始四下游走的躁动感,看向聿帝,故意面露疲累之色,“父皇,儿臣有些累了,若父皇没有其他吩咐的话,儿臣便先告退了。等改日再同阿绾一道进宫来看父皇。”
他既说到了这个份上,昭帝便也没有强留他的理由,定定打量了他一瞬,方沉沉应了,“既然这样,你便先回府好好歇着吧,朕见你和舞阳帝姬无恙便放心了。其他朝政上的事,等过几日再说吧,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休息吧。”
沈初寒淡淡一笑,谢过昭帝,告辞离去。
转身的瞬间,额上有汗珠滑落。
强撑着走出御书房,慕白迎了上来,见他面色似有异色,不由诧异地皱了眉头,但碍于小福子在侧,也不好多问。
小福子望来,见他脸色阴沉,以为他和昭帝的谈话并不愉快,也没有多想,迎上前道,“王爷,奴才送您出宫。”
沈初寒调息压下体内越来越严重的心悸感,摆摆手道,“不用了,本王自己出宫即可。”
小福子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瞥见沈初寒阴沉如墨的脸色,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殷切地笑了笑,“那……奴才便不送了,王爷慢走。”
沈初寒“嗯”一声,不再看他,大踏步朝前走去。
慕白忙跟了上去,瞧见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走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公子,您怎么了?”
沈初寒面露痛苦之色,咬着牙道,“我好像要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