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这个问题,换更精明的省委书记,比如爱妮娅很可能会中止讨论,要求组织部提供更多人选,更丰富的背景资料。
方晟相信民主集中制,但始终觉得常委会投票作出的决定往往并非最佳结果。
“沈高背后有倚仗的。”于云复含蓄道。
“当年肖挺也有倚仗,最终呢?把希望押在别人身上,不如自己去争取。”于老爷子道。
于云复道:“沿海派干部抓经济很有一套,但离开沿海地区会不会有水土不服问题?你说说。”
方晟略一思忖,道:“陈皎去原山履职,我有个黄海的同事也跟着去了……”
“牵涉人命案的那个?”于云复居然记得。
“是,叫程庚明,现在宣了省正府副秘书长,”方晟道,“他的感觉是经济思路基本相同,只不过受限于当地领导理念、投资环境和基础设施等等,节奏会慢点,效率会低点,目标会打个折扣,但整体方向还是可以的。”
于云复又问:“如果反过来,边疆或内地干部调到沿海地区呢?”
“呃……我在银河组织部时接触过内地交流干部,普遍感觉很吃力,工作节奏快、创新要求高、绩效压力大等等。”方晟如实答道。
于老爷子道:“六年市委书记,詹家唆使人写成内参送到最高层,引起了部分领导的同情……”
“五位首长三位直接来自地方,知道基层干部不容易,”于云复道,“联系之前吴郁明险些竞争副省长成功,这回想抑制詹印很难了,接下来得帮他考虑去处。”
方晟心里顿时透亮,道:“光在秦川省挪窝不行,索性调到完全陌生的环境,让他首先得花很长时间适应,最好的地方就是沿海省份!”
于老爷子沉甸甸道:“不是调,是提拔副省级!”
“啊!”
看来詹印的境遇犯了众怒,各方势力都压不住了。
“不会进省常委班子吧?”方晟试探道。
“步子没那么大,”于云复眉头紧锁,“詹家诉求是副省级、省委常委;中间方案是副省级市委书记,保留晋升常委的可能;我们的计划是副省长,仅此而已。”
于老爷子接着问:“爱妮娅能制住他么?”
问这句话等于间接承认于道明不行,连田泽都制伏不了,何谈才干、能力更胜一筹的詹印。
方晟掂量良久,道:“这段时间爱妮娅正深入调查溱州深海码头扩建工程,五十亿投资,表面就涉及朝明两位常委……”
“那件事我知道,水很深,叫她暂时放一放,”于云复打断道,“沿海派干部在朝明反而出头很难,爱妮娅不必树敌太多,集中精力看紧詹印就行。”
“她的能力起码与詹印不分上下,加上省长权威估计不成问题。”方晟道。
于云复威严地说:“不能估计,至少得有七八成把握,不然我会考虑其它省份。”
方晟挺直胸膛道:“七成没问题!”
“唔,从她在常委会一举击垮谢大旺看,魄力和担当都是有的……”
于云复说了半截,于老爷子接道:
“比道明强多了!”
自家兄弟,又是方晟的顶头上司,怎好批评呢?于云复笑笑没说什么,过了会儿道:
“做好副省长的准备,也不排除中间意见占上风,按惯例在边疆锻炼的领导回沿海都要提半级,我们紧紧扣住詹印一直在边疆工作且提拔很快,不能参照锻炼、交流标准,总之有阵子较量呢。之前为吴郁明、为詹印,包括爷爷在内都付出很多努力,因为不想让你牵涉进来,一直没细谈,就连詹印的落脚地点若非你回来也要等等,人事嘛反复扯皮协商在所难免,急也急不来,”于云复温和地说,“我也知道吴郁明有点着急,为此你承受一定的压力,坏事也是好事,经历与吴郁明的较量,才能积累更多经验将来与詹印一决高低——不是说詹印比吴郁明强,而是边疆这些年历练使得詹印更有杀断,某些时候,吴郁明可能偏软些,而詹印会采取刚烈粗暴手段,这些,你该做好心理准备。”
于云复很少滔滔不绝说这么贴底、教导的话,方晟感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连连点头道:
“我记住了,谢谢爸的教诲。”
旁边响起于老爷子的鼾声,于云复轻轻帮他披上毛毯,做个手势,两人悄悄出门并唤专职护理进去。
走到院外,于云复突然停住脚步,深沉地说:“风蚀残年,老爷子状况愈发差了……大家都得未雨绸缪做好准备,避免发生宋家那种手忙脚乱的状况。”
“是的,爸。”
方晟应道,全身掠过深深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