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了墨的笔尖放在鼻尖嗅了嗅,开心一笑,俯下身去一笔一画写得无比认真。
“白……雨……足……”沈大公子眉头皱成了一团,绞尽脑汁揣摩隐藏在那一团墨迹中的字符,连连摇头,哀声一叹。
白露对他的疑惑充耳不闻,依旧写得严谨用心,写到最后一笔时,重重一按,大力一划,挥手一收,大功告成:“好了!”
沈大公子双手接去,继续歪着脑袋琢磨那文字,一双英挺的剑眉挤兑在一起。
白露窃笑,指给他看:“白,露。我认字不多,能写出来的也没几个,唯有自己的名字牢记于心,看看,是不是写的很有个性?龙飞凤舞的,我练了好多年呢!”
沈大公子惊得张大了嘴巴,半晌才点头附和道:“是,路姑娘笔法苍劲有力,龙飞凤舞,十分潇洒。”
卿羽在一旁悄悄掩住唇角笑。
受了表扬的白露愈发高兴,亲自将毛笔重新蘸足了墨,交到沈大公子手里。
沈大公子彬彬有礼地接过,笔尖搁置于白露名字上侧,刷刷勾了几笔,笔落字成,清隽有力。
白露同样偏着脑袋对着那俩字艰难地琢磨了半天,食指落在第一个字上:“沈?”
沈大公子笑着点头。
食指落在第二个字上,白露哼唧了半天也没哼唧出话来,卿羽想告知她,却被沈大公子拦住,好整以暇地望着白露,等着她发话。
“这是个‘禽’字吧?”白露眼睛忽地一亮,“我记得有一回大师父的医书上有这个字,内有插图,附了一只鸡,他说鸡属禽类,而一旁的那个字就念做‘禽’,包括鸡鸭鹅的!”
卿羽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沈大公子哭笑不得,指向那字,手指都在抖,不知是怒还是怨:“离,这个字念做‘离’,离离原上草的‘离’,离愁离恨的‘离’,颠沛流离的‘离’……”
他一连说了几个带“离”的词句,可见心情之郁愤。
白露却很淡定地“哦”了一声,将那两份合约的其中一份拿在手里:“合同既已签下,沈公子,祝我们合作愉快!”说罢,也不说道别的话,一把拽起卿羽便要离去。
沈离移步挡住去路,目光越过白露,落在卿羽身上:“做生意也是交朋友,白姑娘侠义豪情,在下佩服,敢问这位姑娘,尊姓芳名几何?往后咱们交际的机会还有许多,总不能让沈某一直称呼‘姑娘’,显得多么见外。”
卿羽目迎上他,淡淡一笑:“沈大公子言重了,能与您攀上交情,是小女子的福气。小女子姓李,名卿羽,请多关照。”
沈离淡笑,略一侧身,让出道来。白露开业心切,拽起卿羽飞也似的跑走了。
沈离目送二人的背影飞快消失,唇角笑意更盛:“有趣。”
罗泰摸了摸下巴:“公子的意思是……”
沈离面上仍是笑着,眼中隐隐闪过一丝凛光:“白姑娘心性简单,是个没城府的粗人,倒是那个叫李卿羽的姑娘,怕是太聪明……”
罗泰很是疑惑:“可那位林姑娘自始自终未曾说话,光看外相就能下定断?”
沈离收回视线,回身拾起地上的花剪来,含笑看着锋利的刃面:“看外相能看出什么来?要看眼睛,那双眼睛,太漂亮,也太清明……”话音一落,伴随着“咔嚓”一声,一朵开得正盛的扶桑赫然落地,露珠滚落进泥土,洇出一抹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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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拽着卿羽狂奔,一口气奔至那间店铺前,果真如她所描述的那般,地段看起来很不错。此时,太阳初升,光芒万里,街巷渐渐有人群开始涌动,沿街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越来越有力道,一股盛世太平的气息如此浓烈。
白露半眯着眼睛,仰脸看向紧闭的店铺大门,一抹笑容在脸上越开越大,最后她哈哈大笑出声,不顾路人惊异眼光,大庭广众之下手舞足蹈,大喊着:
“我有饭馆了,从今天开始,我白露也是老板了!——”声嘶力竭喊了一通,一把抱起卿羽转了一圈,哈哈笑着,“我有酒楼了,我白家的酒楼,毛毛,你高不高兴?”
卿羽挣扎着从她怀里挣脱出来,双手捧住她脸颊,看她笑得这般灿烂无暇,自己也不禁弯起唇角:“我很高兴,师姐,你的心愿终于达成了。”
白露握住她双手,仍是欣喜若狂:“我的心愿也是你的心愿,对不对?”见卿羽点头,又道,“所以,这是我们的酒楼,是我们的,你和我。我要聘你当管账先生,赚得的钱,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