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怀慈是跟着部队送军粮,时间很赶,一路舟车劳顿不说,只怕还会碰上土匪敌人,麦香手无缚鸡之力,又带着一个孩子,的确是去添乱。
而且,麦香听了怀慈的分析,乾隆既然让吏部的人处理《石头记》一事,也表明乾隆是有意放过他们,麦香索性求一个皇上书写的门匾,以后谁还敢说三味书铺卖反书?
所以,思忖片刻,麦香只提了这一个要求。
“你可想好了,真的只要一个门匾?”乾隆掩饰住脸上的笑意,问道。
这个女人果然没有令他失望,难怪永恩会如此看重她,居然会想到用这样不战而胜、一劳永逸的方法才为自己度过难关。
“想好了。”麦香没敢抬头。
“你抬起头来,朕听说你是打算去跟着你相公去西域的,怎么又反悔了?”
“回皇上,小女子不是反悔,是认清现实,相公这一去是公务,公务自然比小儿女情长要重要得多,如果相公此去西域无归期,皇上打算派他驻守西北,那么待他稍稍安定下来后,待小女再稍稍大一些,我会带着小女去西域跟他团聚。如果他只是押送一趟粮草,小女子在家安心等他归来便是了。”
“你恨朕拆开你们夫妻两个吗?”乾隆想起一年前他问过怀慈一个相似的问题,如果革去功名怀慈会不会恨不恨他,他有些好奇这个女人会不会说实话。
“一开始有点,后来又想明白了,国家国家,没有国哪里来的家,如果每个人都像我这么想,都想着拖自家男人的后腿,那么战争来临的时候,谁来保卫我们的国家和百姓?章佳夫人就是一个好例子,阿桂大人在西北好几年了,从没有听章佳夫人抱怨一句。这是男人的事业,相公能为皇上分忧,这是他做臣子的荣幸。”
麦香的话越说越溜,差点连歌词都背出来了。
“嗯,既然你这么明白,就让你男人在西北待满五年,一年后你去找他吧。”
“是,多谢皇上成全。”
麦香听了咬牙,可是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还得磕头谢恩。
谁叫人家是皇上,自己在他面前,连蝼蚁都算不上吧?
乾隆看着麦香的镇静有些奇怪了,这明明是一个乡下女人,这气度却一点也不像,虽然不是很懂规矩,但是该有的礼数却一点没有缺。
想到礼数,乾隆又想到怀慈跟万家的恩怨,这一切的根源就是万怀慈不肯原谅江氏,所以才会有去年给他出的难题,没想到他放过了怀慈,怀慈仍是没有放过江氏,所以他才会想着给怀慈一点教训。
“朕想知道,如果你们知道对父母不孝顺的代价会有这么大,你们还会这么做吗?”
“回皇上,这个问题我也曾经问过相公,也问过我自己,如果再来一遍,我们还是会选择这么做。因为,在小女子看来,这跟孝顺不孝顺不矛盾不冲突,我们只是觉得,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错事负责,不能因为她是母亲,我们就无条件地纵容她,事实上,这不是为她好。一个家庭如果长辈做错事还任由她继续错不纠正,那么这个家庭隐藏的矛盾就会越来越深,万家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万家这么做,不但让相公的才华被埋没人身被摧残,另外过度纵容溺爱万志高的后果就是他的心理过于脆弱,不能正视自己的不足与缺陷,才会酿成今日的祸端,如果这次不是歪打正着把他逼出来,只怕京城还会有更多无辜的商人受到连累,恐怕这不是皇上想看到的吧?”
麦香说了一大篇,半天没有动静,也不敢抬头看,过了许久,才听到龙椅上的那位“哼”了一声。
“只怕,你是想连朕一块教训吧?”
“不敢,小女子多言了。”麦香的后背有些湿了。
从乾清宫出来,麦香抬眼看了看头顶的蓝天,突然有些重见天日的感觉,看了看手里的卷轴,这一趟倒也不是一无所获。
“什么,皇上同意了你去西域?”乌拉多敏的眼圈立刻红了。
“我找皇上求情去。”永恩就要下马车。
“姐夫,别去了,自古以来雷霆雨露皆是皇恩。”
永恩听了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特别想揍人,可是一拳出去,却不知该打向哪里。
“妹妹,这可如何是好,那个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常常方圆几百里连一个人烟也没有,军队也没有女人,你一个女人去了,这,这。。。”后面的话乌拉多敏说不出来。
“姐姐,先回去吧,这事先别告诉我相公,让他安心地出发吧。”麦香握住了乌拉多敏的手,她的确感念对方的情谊,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想把永恩推进火坑,毕竟,他虽然贵为礼亲王,但是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