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神悲切,隐隐有些难过。韦氏竟还笑了笑,费力的抬眼看着底下跪了一地的儿子、儿媳们,喘息道:“他太太,劳烦你做个见证。”
郑氏强抑了悲伤,点点头,道:“好,你有何想说的,尽可说,老身替你作证。”
韦氏笑了一下,道:“我……这次怕是不成了……”
“阿娘!”
“阿家!”
此话一出,底下立时哀哭一片,韦氏眉头一竖,拍了榻边一下:“嚎什么?我还没死呢!”
哭声戛然而止。
韦氏奋力道:“他太太为我作证,家里已经分好,即便六郎不在,只要是我分的,他都不会有异议,可是,我却不放心你们。我这一生唯有你们几个,在时能盯着你们兄弟和睦,我去后,却不知你们会如何。你们的儿孙我不管,但是,你们兄弟几个,为娘的却不许有没有良心的儿子在。自幼及长,六郎不曾有负你们,你们今后也断不许有负于六郎。你们发誓,今后断不可有负于六郎,否则,我便是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生,定然会日日夜夜诅咒于你们。”
“阿家……”
二嫂惊呼出声,还待说什么,韦氏一个眼刀过去:“住嘴!我在与我的儿子说话,何时能让你一个妇道人家插嘴了?”
二嫂连忙闭嘴,低下头。张昌仪瞪了妻子一眼,连忙道:“阿娘,六弟这些年的辛苦,我们兄弟也不是瞎子,自然是看在眼中的,阿娘放心,我们兄弟一定团结友爱,互帮互助,我们做兄长的,也会待弟弟一如当初。”
“当真?”
“当真!”
“好,你们立誓!”
兄弟几个依言立了誓。韦氏似乎是了了一桩心事一般,浑身放松下来,无力地倚在枕上,叹道:“你们几个莫要怨为娘偏疼六郎,为娘今日这般作为,实是为了你们。六郎自幼便有超越常人的毅力和刻苦,又肯用心,天资又好,他的未来,我不担心,我只担心你们。”
“儿子无能,让阿娘操心了。”
几兄弟齐齐哭着匍匐于地。韦氏像是无力的摆摆手,精神倦极:“你们出去,我想歇歇。大郎,你着人去问问,我的六郎几时回来?”
张昌期哽咽道:“阿娘,快了,六郎想已收到家里去的信,定会日夜兼程的赶回来的。”
“日夜兼程吗?太辛苦了,大郎,你去,告诉六郎别这么辛苦,为娘心疼呢。我的六郎为了旁地日日辛苦,为了老娘……老娘却不舍得的,阿娘心疼他。”
声息越来越弱,眼睛也缓缓地闭上,众人想哭,却强忍着,不敢哭出来,怕扰了她。韦氏静静地躺着,突然手动了一下,眼睛复又睁开:“对了,宝宁还小,让六娘带着慢慢回来就好,最重要的还是孩子,定要平平安安的才好。”
“喏,阿娘放心,儿子会交代人带信去的。”
“好,大郎做事,阿娘总是放心的。六郎……六郎……”
声音断断续续地,若有若无。长媳刘氏朝前爬了几步,附耳倾听,立即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来,忍了又忍,哽咽道:“阿家唱歌还是一如过去好听,六郎最喜欢听阿家给他唱,小时候,阿家给他唱,他总能睡得香甜些。若一日不给他唱,定要哭闹阿家不疼不爱他了。”
韦氏闻言,闭着眼睛笑了,嘴唇微动,声音渐渐细不可闻,附耳细听,却是一声声的“六郎”。
刘氏泪流满面,却强忍着不敢露出一丝声息,扭头哽咽:“大郎,还不快去叫人看看六郎到哪里了?”
“哎,哎,我这就去……”
张昌期哭得不能自己,却还是应着,勉强起身,却连起了三次都未曾站稳——
脚步声咚咚咚急促而来,一人夹着一身风尘闯进来,一步未曾停顿,一步快过一步,噗通跪倒榻前:“阿娘,是儿子!您的老六回来了!阿娘,阿娘,您看看我啊!”
榻上的韦氏豁然睁开双眼,却怎么看看不分明:“六……六……”
“阿娘,是我!你看看我,我回来了!”
张昌宗急切的喊着,紧紧地抓着老娘的手,额头抵在她胸口,伏在榻上,悲不自禁。
韦氏:“宝……宝宁……”
张昌宗连忙道:“宝宁还小,我让秀儿带着她在后面慢慢走,儿子先赶回来的。”
“好!好啊!”
韦氏唇角绽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抬起手,似乎想摸一摸老儿子伏在她怀里的头,就像他小时候一样:“六郎……”
声音已快低不可闻。张昌宗听到了,眼泪扑簌簌落下:“哎,阿娘,儿子在呢。”
“要乖。”
“好!阿娘,你知道的,这世上最乖的小孩儿就是我了,再没有人比我乖了。”
“莫……莫哭,阿……娘在。”
话落,手重重地落在张昌宗头上,张昌宗脸色一变,急急地一把抓住她的手,嚎啕大哭:“阿娘骗人!所以,儿子也要不听话了,阿娘,我要哭了!阿娘,你起来看看我啊!阿娘,儿子不听话了,阿娘,你快起来揍我啊!”
“六郎!”
郑氏伸手抓住他手,手掌一遍遍地抚着他背:“阿臧去了,你要乖,不要让她担心,你看,她唇角是带着笑的,她走得很安详。”
“太太!”
张昌宗泪眼婆娑的抬头,望着同样一脸眼泪,却还对着他慈祥微笑的郑氏,转身把头埋在她膝前,嚎啕大哭:“太太,我以后就是没有娘的小孩儿了!”
郑氏被他嚎得肝肠寸断:“傻孩子!傻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