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逗得都无奈了,嘿嘿笑笑,举手投降:“行,行,不说这个,不开玩笑。先生接着说,接着说。”
人的经历呐,不止会在人的外表、性情上留下痕迹,还会在一言一行上也留下痕迹。刘婴原先是个什么样的人,张昌宗不好说,但想来以他的天纵奇才,游学又胆敢只带书童就来北疆,想来也是胸有奇志的人,可是,十年的光阴把他变成了现在这个虽身有残疾,沉默寡言的人。就像他的郑太太一样,两人身上都有被苦难磨砺出来的印记和改变,这种印记和改变说不上好与坏,却已经是他们这样饱经磨难的人身上无法磨灭的痕迹。
张昌宗感叹了一下,决定待会儿回去给郑太太写封信,向她说一说刘先生的事情。心里这般想着,表情却没什么异样,还在一心两用的听刘婴说话:
“属下观将军练,令行禁止,待下虽严,却不过苛,功必赏,过比罚,宽严相济,实已得练兵之道矣。在练兵一事上,属下并无好的建议与将军,不过,摆兵布阵,特别是应对骑兵之阵,属下观之,似还有调整的余地。”
张昌宗其实不太懂古代的排兵布阵,也从未有人教过他,没有正经的学过,只是靠前世的带兵经验和看过的兵书,结合如今的实际来列阵。他所有关于排兵布阵的知识都是从书上学的,陈子昂对排兵布阵也不过是半吊子的水平,也指导不了张昌宗什么,他只教给张昌宗领兵的庶务和军法这些军中常识。
被刘婴一眼看出来,张昌宗不好意思地拱手:“请先生教我。”
“属下敢不尽心。”
刘婴自是应下。
有刘婴教导,张昌宗排兵布阵的水平简直突飞猛涨,以前某些兵书上看不懂的地方和参悟不透的知识,有了刘婴在一旁解说,尽皆融会贯通,自我感觉水平涨了不少。
当日他奏请换俘,还被朝中某些人嘲笑过,说他不懂上进。旁地人抓了俘虏,都会搞个献俘仪式换取女皇陛下的欢心,那些人还嘲笑他滥发好心。可是,现在张昌宗可以理直气壮地喷回去——
看,做好人还是有好处的!若没有当初的好心,哪里能有今日的臂助呢?善有善报啊!
张昌宗回去后,给郑太太写了封信,半个月后收到郑太太的回信,她老人家居然知道刘婴这个人。
郑太太在信里说,刘婴其人,自幼便有文名,尚未出师便有才名于河东、河间一带流传,其人琴棋书画皆通,能文能武,为人任侠疏狂,颇有魏晋时期的名士风范。
彼时,听过刘婴名声的,都认为他将来必能成为一代名士大家。只可惜,出师后出门游学时竟不知所踪,他的师门寻了好久也找不人,以为他已经夭折,还给他在河间立了个衣冠冢,不意竟是突厥掳了去。郑太太在信中交代他好好好地善待刘婴。
张昌宗看了信,自然是遵从的,还亲自去问了刘婴,可要联系过去的亲朋或是故旧,刘婴沉默了一阵,最后拒绝了,言道如今面目全非,无颜面见旧人。
张昌宗懂他,过去是人人称羡的天之骄子,如今成了半残之人,即便心志强大,但面对自己的亲朋的时候,也不免会露怯,这与是否有志气之类的无关,不过是不忍亲朋失望,不忍亲朋为自己伤心难过。
张昌宗叹了口气,拍拍他肩,道:“既然先生决意如此,那我也不勉强,来日若先生改变主意,可以告诉我。”
“多谢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