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失明以来的第一次自己洗浴,所有的人,几乎都把她当做弱者尽可能的照顾她,无论是上洗手间还是沐浴,她的身边无时无刻都有人在,这让她极不自在,仿佛总是有无数的声音在提醒她,她是个残疾人。
她慢慢地脱下衣服,浴室里和浴缸里都多了防滑垫,她摸了摸浴缸,很容易地坐了进去。凭借着记忆往水里添加沐油,感觉到泡沫越来越多,甚至飞到了空中。她微微笑着,不自觉地伸手去抓它们,却也不清楚到底抓到了没有,只是这一刻,她很开心。
一个小时后,她穿着浴袍出来,显得有些疲惫地坐到了床上。忽然,那个手感,她抓起了床上的一条裙子,是的,她可以感受的出来,这是她的那条黑色长裙礼服,她不是已经落在薛家了吗?
她情不自禁地拿起裙子将脸贴了上去,依依不舍地抱着,那一刻她真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忽然,薛之琛拿着电风吹放到她手里,沫儿抬头淡淡地点了点头。
这会儿,风才开了起来,呼呼地吹着。
有人轻轻屡着她的发,温柔地吹着。
沫儿有些不习惯,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为她吹过头发,在印象中,这只有在孩童时的母亲才会对着女儿的长发带着笑容吹着。
下午一点钟,一家人坐上了车往比赛的场地开去,今天属念念最为开心,他一路上手舞足蹈总有说不完的话,总是黏在沫儿身边让沫儿感到无限欣慰。
“念念,你紧张吗?”沫儿问。
念念摇头,“不,念念一点都不紧张。念念知道的取胜不在于结果而在于过程,只要念念把琴弹好结果就不重要了。”
沫儿吃惊,儿子小大人也不至于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这是谁告诉你的?”
“爸爸说的。”孩子毫不迟疑地说道。
“念念乖,到姥姥这休息一会儿,等会才能好好发挥对不对?”冯母紧张地抱过孙子,为了薛之琛,她几乎每天都在提心吊胆。
沫儿微微笑了笑没有反对。
待到车子停了下来,沫儿却迟疑了,她坐在车上变得紧张起来,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她害怕,害怕念念的同学看到她的样子,欺负他有个失明的母亲。
这时候,有人将一个东西放到她手上,沫儿摸了摸,不可思议地抬头,是一副墨镜,恰巧可以弥补她眼睛的缺陷。
“你……”
还没等她说完,就有一只手轻轻地牵起她下车。
夏日的深夜,虫鸣鸟叫好不热闹,沫儿蜷缩在窗边,旁边放着一瓶开着的香槟。这几天,她明显感觉她的酒被人动过了手脚,否则不可能一瓶连两杯都倒不满。
她拿着瘦长的高脚杯发呆,思绪早已飘远。
“下面,让我们来宣布本次比赛的冠军获得者,他的名字叫做:薛念念。”主持人激动得说道。
之后她还说了些什么沫儿已经再也听不到,那一刻,她激动地握起身边那个人的手,紧紧地抓着,感觉到有液体顺着脸颊滑下,她的儿子是那样的出色。而更值得珍惜的是,这一次的喜悦还有身边的那个人跟她们一起分享,再也不是,再也不是只有他们两母子了。
身边的人也用力地握着她的手,伸出手温柔地为她擦去泪水,他将她的手掌摊开写了几个字‘念念真棒’他是这么写的,那一笔一划她记得清清楚楚。
然后她听到了儿子的声音,“谢谢大家,念念还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是姐姐,可不可以让念念在这里许个愿望?”
他对着主持人,主持人蹲下身子微笑着说道,“当然可以啦,念念有什么愿望?想要吃些什么好吃的,还是买玩具?”
“不是的。”念念摇头,“念念的愿望是希望爸爸妈妈能像以前一样陪着念念,妈妈不再哭泣,爸爸不再喝酒,姥姥不再叹气。”
他的那个愿望,彻彻底底的让陪着他来的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泪流满面,他们对不起这个孩子,大人所谓的纠缠不清却让这个无辜的孩子伤得这样深。他总是默默无闻,原来却是什么都明白。
傍晚回家,沫儿一直抱着儿子,要下车的时候,即使很小声,薛之琛也清晰地听到她对儿子说了声对不起。
薛之琛在客房里,看着外面的星空,手里同样拿着高脚杯,不知道沫儿此刻在干什么,许是已经睡着了。他想着下午儿子精彩的演出,眉眼里流露出会心的笑容。这两年,由于太多的事情、太多的巧合和阴差阳错,让他没有顾全儿子和沫儿的感受,没有融入到他们母女的生活。
这种作为父亲即自豪又惭愧的感觉,自从第一次见到乖巧的念念后这是第二次。他静静地看着被星星点缀的十分绚烂的夜空,很久,真的有很久他没有这样地抬头看看天空了。
“念念的愿望是希望爸爸妈妈能像以前一样陪着念念,妈妈不再哭泣,爸爸不再喝酒,姥姥不再叹气。”念念的话不断在他脑海里浮现。
这样话语出自一个七岁小孩,他不敢想象。回想他七岁的时候,已经摆出一副酷酷的样子,屁股后面总是跟着一大群小女孩,回到家里,母亲和父亲总是给他最好的,他从来没有见过父母吵架,从来没有想过父母的婚姻曾有过那么大的窟窿,没有想过原来薛之横是那么的恨薛家……
无疑,他的父母把他和楚楚保护的很好,而他则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将所有的一切都背负到了一个七岁的孩子身上。想着想着,薛之琛的眼眸不禁湿润,他对不起孩子,他们都对不起孩子。
蒋倩深夜回到家,她静静地坐在沫儿身边。
“去看念念的比赛了?”蒋倩问道。
沫儿点头,“这是我第一次听念念弹琴,我很失败是不是?”
蒋倩抚了抚她的头,“沫儿……”
“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这个孩子竟然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憋在心里。”
蒋倩笑,“你以为念念一直都只有三岁啊?他已经是个七岁的孩子,由于你们的家庭特殊,他一向都比其他的小孩早熟的。”
沫儿点头,“是啊,他的懂事总是让我忘记了他还是个孩子。”
蒋倩略显赞同,“那个亚当怎么样?”
“亚当?”
“就是你那个贴心的男护啊,他不是姓亚嘛。”蒋倩说道。
沫儿笑,“他姓亚你就叫他亚当啊,那不是所有姓夏的女性朋友都叫夏娃了。”
“我管她们呢,反正我们家这个我就叫亚当了。”蒋倩说道,“怎么样?怎么样?说说。”
“什么怎么样?”沫儿说,“你希望我说什么?”
“对他的印象,各种方面的。”蒋倩问得津津有味。
“能有什么印象?难不成你觉得我瞎了想介绍个聋哑人给我当你妹夫?”沫儿问。
“你看你,我哪里是这个意思。”蒋倩蹙眉,“就是问你他照顾得好不好。”
沫儿没有正面回答她,“你先给我说说他长得什么样,让我对着他的时候也有个轮廓在。”
“哎,这有什么好形容的。人嘛,不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这还需要轮廓?”蒋倩打着马虎眼。
沫儿翻身为自己盖上被子,“不说算了,你可记住你对我的承诺,千万不能骗我啊。”
“你看看你这人,就是嗦,嗦。”蒋倩心慌,“睡觉,睡觉。”
又是一个周末,风和日丽,由于昨天刚下了雨天气不算炎热,薛之琛一早醒来就做了一个决定。
待到十点左右,沫儿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听到了楼下悉悉索索忙碌的声音,她微微蹙眉,家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闹了。
“那个……亚……那个……”她坐起来想唤人,却不知道到底现在该叫那个男人什么。
她蹙眉不知所措着,薛之琛就推门进来了。
沫儿听到他的声音笑,“你来了。今儿家里来客人了吗?怎么这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