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儿便罢。”
七娘不胜酒力,已然有些醉意。她看看赵廷兰的酒盏,只道:
“呵!如此佳酿,你亦满饮此杯,凭何管我!”
赵廷兰心道:还当他是谦逊推辞,原来这般经不得,一盏便醉了,偏还贪杯。
他夺了七娘的酒盏:
“过会子润郎来了,见你这副模样,可不是又算在我头上么?”
“呵呵!”七娘笑起来,“你怕什么?老鲁国公也管不住你,你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有什么可怕的!”
“你不自在么?”
“不许上街,不许吃酒!不许这个,不许那个……”七娘瞥他一眼,“哪比得你自在?”
“你我又不同。”赵廷兰自笑道。
说罢,七娘又夺回盏儿,饮了一回。她望着盏中花瓣,忽有兴致,遂赋一阕《女冠子》道:
“桃夭桃笑,入醉分明窈窕,尽承欢。佳酿湮红玉,香腮晕粉团……”
七娘思索一阵,一时想不出下句。恍惚间,却隐约听得后桌一人自语道:
“不知年岁去,空做酒中仙。梦醒荒凉处,咽辛酸。”
七娘一恁,分明是接自己的《女冠子》!
自己的词热闹应景,偏那人接来凄凄楚楚的。又恰在年节下,没博个好意头,她自是不乐意的。加之她平日本就骄纵,此时酒劲亦上来,越发犯了贵女的脾气。
她也不转身看那人,只冷声道:
“不会接便别接,什么破词?偏惹人不快!”
那人笑了笑,自饮了一盏,道:
“兴之所至,我说我的罢了!”
七娘起身,有些生气,直对着他背影道:
“那是我的词!哪个许你接了?”
只见那人气定神闲地饮酒,与四周的喧闹有些格格不入。
那人年近弱冠,一副穷书生的模样。他一身月白布衣,发髻半束,头戴儒巾,再无其他。只是他气韵间透着股冷清与傲然,大抵是恃才傲物的。
闻得七娘言语,那布衣少年蹙蹙眉,似乎不愿多起争执,遂起身拱手道:
“污了尊耳,是在下唐突,小郎君别在意。”
待他放下手,七娘方瞧清楚。
那人颇是清俊,不似赵廷兰的浮浪,亦不似五郎、绍玉那般富贵气,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傲气。
他身上的直裰已然洗得发旧,腰佩无甚坠饰,只一个精巧的绳结。便是这般一穷二白的模样,却显得高高在上。
七娘一霎时被震住了,酒也醒了一半。
他的清高似乎是骨子里带来的。细思起来,他方才的词,文采立意皆在七娘之上。或许这便是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即使身着布衣,亦不会叫人看他不起。
七娘忽而有些莫名的自卑。她低头看了看,除却这一身织金镂玉的装束,自己还有甚么比得过人家?
方才不虚心求教便罢了,她却还借着酒劲撒泼,到底是辱没身份,不识好歹的。
她学着小郎君的模样回作一揖,道:
“方才多饮了两盏,得罪了!那首词,尊驾是在我之上的。”
那人亦作揖道:
“小郎君谬赞,不过一番性情,且各自饮酒吧!”
那人说罢,七娘不及反应,他却又坐下独自饮酒,并不大把七娘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