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这么简单么?白杨问。
那还能有多复杂呢?不就这么简单吗?
那天瑞老师,咱们来设想一种情况,白杨说,假设你生活在二十年后,我要给你送东西,我现在脑子里有一个念头,决定今天晚上把时间胶囊埋在楼下,但是我在还没埋的时候,就用电台通知你,让你去挖,你觉得能挖到么?
我皱起眉头,细细思索。
天瑞老师,你是不是有这种想法:对于二十年后的人而言,现在发生的事已成历史,所以尽管这个时代还没埋下去,但在未来人看来胶囊已经埋了二十年?
白杨笑了。
我一愣,点点头。
实际上这不可能发生,因为根本就挖不到。白杨说,我花了很长时间摸索和尝试,总结出的第一条规律——我叫做时光慢递三定律第一定律,就是“时光慢递要成功的第一个前提条件,是发件方必须知道快件位置的确定信息,或者说快件的状态必须是确定的,包括空间坐标和时间坐标。”
在操作层面上,就是发件方必须把胶囊切实埋好之后,才具备时光慢递的前提条件。白杨说,而在埋好之前,它的状态是不确定的,只要存在不确定性,时光慢递就有概率失败。
说完,白杨又总结了一句:
总而言之,胶囊埋好之前尝试运送的都免谈,一票否决,就像我刚刚举的那个例子,尽管我准备晚上埋胶囊,在我在行动之前有一万种原因把这事耽搁掉,比如说我临时改主意了,或者下楼时摔一跤不幸骨折。
笔者消化了一会儿这几句话,随即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第一次时光慢递的时候,是把胶囊埋好之后再通知半夏的,这完全满足条件,为什么还是失败了?
白杨轻吁了一口气,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天瑞老师,你再设想一种情况,你仍然生活在二十年后,而我生活在现代,你用电台跟我通话,让我把胶囊埋在某个地方,然后你再去挖……你能挖到它么?
他没有留给笔者插嘴的时间,径直往下说:假如能挖到,这里就存在一个悖论呀,天瑞老师你看,你生活在未来,我生活在现代,你的要求是因,我埋胶囊是果,因怎么可能发生在果的后面呢?这因果关系不就颠倒了吗?
笔者此时完全沉浸入思考中。
而白杨再把这个问题往更荒诞的方向上推进了一步:
天瑞老师,你在室外的草坪上挖个坑,然后用电台通知我,让我在同样的地点埋个胶囊,那会发生什么呢?
原本空空如也的坑里突然蹦出来一个胶囊吗?
笔者愈发吃惊。
这个问题确实荒诞,但又难以解释。
假如我生活在二十年后,我面对着一堵白墙,用电台穿越时间通知白杨在同一堵墙上画一幅画,那么我眼前的白墙会发生什么变化?
突然变出一幅画来?
我摇了摇头,表示想不通,无法解释。
只能等待白杨解密。
无须解释。白杨解密了,因为这一切不会发生,不会发生悖论,你生活在二十年后,用电台通知我去埋胶囊,但是你不会挖到它,你挖个坑让我在同一个位置埋胶囊,那个坑不会有任何变化,仍然是个空空如也的坑。
照这么说,如果我生活在二十年后,看到一面白墙,再用电台通知你在同一面白墙上画画,我看到的白墙仍然不会有任何变化?
我问。
是的,仍是一堵白墙。白杨点点头,不会发生突然凭空变出一幅画这么离奇的事情。
为什么会这样?
笔者相当诧异。
没有悖论,这确实让人稍微好理解了,但那面墙为什么不会有任何变化?二十年前画上去的画到哪儿去了?
这个问题的原因,和我第一次时光慢递失败的原因是同一个。白杨叹了口气,他忽然正了正色,用很严肃的语气对笔者说:
因为它违背了时光慢递三定律的第二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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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半夏开着电台等到了凌晨三点,她才不去睡觉,这么紧要的关头,怎么能睡觉?
她一刻都不想等。
女孩趴在桌子上,戴着耳机,听着细微的电流噪音,就像坐在海边听着无边无际的浪涛,在那电磁波的无边大海里,半夏踮起脚眺望,她希望能看到一艘小船的桅杆出现在地平线上,而那艘船会带来一条重要的消息。
不知等了多久,直到那熟悉的声音响起在频道里,半夏陡然来了精神。
对方喘着粗气,也不废话,直接报位置:
“小区广场长廊靠西这边尽头,居中的那块地砖下面!”
半夏摘下耳机就狂奔而出。
凌晨三点,她带着铲子和小刀,钻进齐人的草丛里,梅花山庄小区广场早就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白杨所说的长廊也被疯长的杂草淹没了,老师叮嘱过她不要往里钻,因为里面有蛇,有全村吃饭蛇,可半夏管不了那么多,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块地砖。
白杨提供的位置足够准确,半夏很快找到了那块转,用小刀的刀刃插入砖块缝隙,果然是松动的。
她顿时惊喜。
女孩用力把地砖撬起来,再挥起铲子开挖,越挖越兴奋,会是什么呢?
吃的?
可我不缺吃的。
喝的?
喝的保存不了太久吧?
药物?
是止疼药就好了,多给我来点止疼药。
半夏一边兴奋地默念,一边用力往下挖,挥铲如风,可是挖着挖着她意识到不对劲了。
挖得很深了,可是什么都没有。
东西呢?
难道是自己搞错了位置?或者是他记错了位置?
半夏又开始挖周边的地砖。
把紧挨着的第二块地砖撬起来,气喘吁吁地挖到齐膝的深度,除了石头,仍然什么都没发现。
再挖第三块。
第四块。
半夏把长廊的地砖一块一块地撬起来,接着用铲子深挖。
没有。
没有。
没有。
都没有。
为什么都没有?
这一夜半夏发疯似地挖遍了半条长廊所有的地砖,挖得浑身是泥,狼狈不堪,双手十指鲜血淋漓,最终一无所获。
她筋疲力尽地靠着长廊的柱子,望着高楼之间升起的一缕朝阳,目光茫然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