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在笑着,状若疯癫,就连手脚都禁不住一并动了起来,带动着那上面的镣铐,声音极其鲜明,在这笑声之中,凄厉得犹如临死之际的狂欢。
孟嬴却不在意,他爱笑,便笑罢!
横竖,活不过明日。
孟嬴盯着他,尚且还有最后的疑问,她问:“费无极,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费无极的笑停了下来,那眼角都尚且还有泪痕,笑得脸上的皱褶仿佛都平添了几道,在孟嬴的叫唤下,他抬眸起来看着她。
此刻他落在孟嬴的手中,胜负早分,生死既定,他也不再与她那般对垒分明了,“你问。”
孟嬴沉抑着,起身来走到费无极的面前去,居高临下,那淡淡的妆容此时在这昏暗的光线下,反而是衬托得极其庄严肃穆,一如她此刻的身份那般,掌握着一切,俯瞰整个江山。
徐徐的,她启齿问:“当年,楚王下令杀害我秦国公子夷,此计,是谁所献?”
她一字一句的问,这一块大石头梗在她的心头是有多少年了,就连孟嬴都算不清了,只记得当年那个白衣少年的笑悠然深刻在脑海里。
当年,她被费无极迎娶出秦,远过那阡陌的时候,陌上离离,衰草哀哀,就只有公子夷一人一马相送,那个少年啊!
孟嬴犹然记得兄长是多么的喜爱,还曾经放言说以未来秦君培养,他是倾注了多少心血在子夷身上,她又倾注了多少思念与愧疚在子夷的身上。
子夷,因她而死。
费无极仿佛也是没想到孟嬴最后问的居然是这个问题,那原本笑开得满是皱褶的老脸也顿时僵硬了起来,“你不问,我都差点忘记了。”他皮笑肉不笑的,咧开了一张嘴对着孟嬴,这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伸出了手指了指自己,“杀子夷之策,也是我所献。”
“很好。”孟嬴站直了身躯,她要的就是这样一句答案,有了这一句答案,她更不会让费无极好死,随之,她不再说任何的话,转身就朝着牢房外面走出去。
她这身影决绝,神情冰冷,狠戾之际让费无极只觉得全身冰冷。
在这一瞬间,费无极只觉得心胆皆寒。
他奋力的朝着孟嬴所出的牢门方向追赶过去,可是却因为手脚上有镣铐的牵制,根本就无法追出去,却反而是一个踉跄,整个身子朝前趔趄而去,跌倒在了地上。
他那苍老如死的手朝着孟嬴所去的方向,失声大喊:“孟嬴,你待如何处置于我?给我一死罢!”
费无极的声音凄厉的在这牢房周围回荡,茫然的看着孟嬴所离去的方向,那原本脸上癫狂一般的笑,此刻却成了临死之前的哀。
人之将死,谁都会害怕。
牢房的通道上,孟嬴的身影伫立在当处,没有回头,但只站在那里,静静的听着那牢房中由刚才那般得意的笑,此刻转换成了这撕心裂肺般的痛哭,她神情倨傲,更加的冰冷。
侧首回头,朝着那刚才牢房那边的方向望去,凤眼狭长,杀心毕露。
红唇但只徐徐启动,道了一句:“费氏,灭族!”
随之,她继续朝前走去,这一步步走出牢房,走在这宫道上,她的路走得格外的漫长与坚辛。
走出了这牢房,远远的就见到雀娘手持着一件披风等在那里,见孟嬴出来赶紧上来给她披上,“太后,天寒了,当心着凉。”
孟嬴看着雀娘,伸出手来紧紧的握住这个女子的手,“我知道,你此刻与我一样。”
雀娘看着孟嬴,轻轻的颔首。
孟嬴朝着前方走去,一步步的,却走得极其的慢,不知道为何,费无极要死了,可是当真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她没有赢,纵观来时路,她输掉了一切,才换来的今日。
她死死的拉住雀娘的手,更加用力,努力的想要平复下来心里的激荡,“雀娘,往后在宫里你想要什么尽管取去,别的我给不了你,但荣华富贵,无上尊荣,在这里应有尽有。”
雀娘一怔,随后却摇着头,“雀娘知道太后待我不薄,可是如今费氏父子已除,我报仇了,以后……我想离开了,楚宫并非我的归处,山野林间,才是我的家。”
孟嬴停住了脚步,诧异的看着雀娘,“你要走?”
雀娘垂下了头,继而才缓慢的点了点头,“有负太后厚爱,雀娘……”她话语止住了,心中却也凄然。
孟嬴也不想强人所难,随之也点了点头,而又松开了雀娘的手,“出宫去也好,你还那么年轻,我离不开这里了,可是你还可以,出宫之后,重新找个人嫁了,多好!”
只是,孟嬴的心里却浮起了一丝悲哀,雀娘也走了,此后她在宫里,连最后的一个伴都没有。
不!
还有!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齐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