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容波的焦躁写在脸上,洪姨娘抬头望了他一眼,接着低头用牙齿咬去线头。
作为一个姨娘,主母并未苛待于她。论理,洪姨娘无需时时做针线。但是,她一不爱跟人闲话,二不喜热闹,一有空闲便使着针线,为国公爷还有夫人以及几位小主子做绣活。
也许正是她与世无争的样子,才使得,她成为第一个在前头夫人生下子嗣后,生下少爷的人。
洪姨娘也是读过书的人,她信奉守拙二字。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柳云逸厌恶女子饶舌,因而对洪姨娘高看一眼。
孩子像竹笋一样,不停拔高着,洪姨娘也年过三旬了。她皮肤细嫩,比起少女来不逞多让。
只是洪姨娘长相并不出众,一双眼睛,平淡无奇。她豆蔻年华时,不过中人之姿,年纪大了,反而比年轻时更耐看些。
“你们先下去吧。”
她淡淡开口,打发了身边丫鬟。
等外人离开后,柳容波摆出委屈的神情,屈身单膝着地,脸靠在洪姨娘的腿上。
洪姨娘伸手为他理着发冠,轻拍着柳容波的背说:“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柳容波脸埋在洪姨娘身上,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瓮声瓮气的哼唧着:“爹爹要亲自去汉阳接兄长,我不高兴。”
知子莫过母,方才洪姨娘便隐约猜到了儿子的心事,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哭笑不得。
她也不训斥儿子不争气,柔和的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柳容波依旧是郁郁寡欢的语气,片刻后又说,“娘,为什么大兄那么不听话,爹爹还是偏宠着他。”
他幼稚的话语,让洪姨娘面色瞬间黯然,她很快整理好心情劝到:“世子将来继承英国公府,所以国公爷自然要看重他一些。”
真的是这样么?洪姨娘脑海中浮现出先夫人的容颜,老爷这辈子恐怕也就对她动了真心。
她身为奴婢,能诞下子嗣,已属侥幸,又敢奢望什么。
都说男人薄情,夫人去了这么久,老爷还是对她念念不忘。可见,无论男人女人,都有长情的。
“娘,我好难过,爹爹心里只有长兄和轻轻妹妹。”
柳容波仰起头,眼巴巴的望着洪姨娘。
见他屡次叫娘,洪姨娘心里又高兴又担忧,怕他养成了习惯,在外人面叫差。于是她伸手虚掩柳容波口说:“容儿,你切记,你的母亲只有段夫人还有先前的薛夫人,万万不可悖了常伦。”
洪姨娘神态十分认真,柳容波委屈答道:“孩儿只是在私底下这样称呼娘,明明您才是我嫡亲的娘亲,为什么偏偏叫不得。”
他虽气性小善妒,但是孝心可嘉,无论是对爹爹还是对洪姨娘,都怀着一颗赤子孺慕之心。
洪姨娘又何尝不想听着儿子叫自己娘亲,她轻轻叹了口气说:“在人前记得避嫌,容儿,你若是想要讨你爹爹欢喜,就主动提出陪他一起去汉阳城。”
她这么一说,柳容波袖子一甩,气咻咻的喊到:“为什么,凭何他一有消息,所有人都要眼巴巴的哄着。”
不就是传来的兄长的下落,上上下下跟过年一样,开口闭口都是世子,柳容波听着就生气。
他也是这府中少爷,那些奴才果真不识好歹。
长兄虽聪颖,但是性子冷僻乖张,不按常理出牌。以他这样随心所欲的性格,如何能服众。
到底还是年纪小,洪姨娘秀眉微蹙,摇摇头:“你若是想让国公爷多看你一眼,就按照娘说的去做。姨娘是为你好,绝不会害了你。”
听出洪姨娘语气里的失望,柳容波低下头,垂头丧气的应到:“我听娘的就是了,万一爹爹不让我跟去呢?”
“不用急,你在老爷面前,表现出担忧兄长的样子,他一定会让你去的。若是不然,姨娘再去求求夫人。”
母子二人,私下定了如此计划。
不得不说,洪姨娘这么多年来,对柳云逸的脾气了解的很是透彻。
柳容波提出跟随的请求后,他不仅没拒绝,还将次子好好夸赞了一番。
兄友弟恭,这才是柳云逸想看到的局面,柳容波能有这份儿心,他十分欣慰。
柳云逸虽然偏心,但是做爹又焉何不愿看到儿子懂事。元景是他的孩儿,容波亦是他的孩子。
看着容波关心兄长的样子,柳云逸颇为自责,他之前是不是太疏忽这个孩子了。
在他印象中,柳容波总是怯怯的,交字帖被功课时,一双眼睛带着担忧,害怕被他责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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