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正月初七,正是林然离开的日子。
辛夷是冻醒的,等她在屋里洗漱好,出去一瞧,白茫茫一片。
竟然会是今日下雪,她伸手接住雪花,冰凉凉的好像一下子沁入心底。
她收紧了围脖,地上积了薄薄一层雪,看来并没下多长时间。
但愿,山路仍旧通行,别误了林然的马车。
时辰差不多了,怕误了和林然的最后一次见面,辛夷匆匆披上斗篷,推开了紧闭的门扉。
在她身后,青松默默的站在院中,望着她离开的身影。
小姐要去送林公子了,他们之间的友情,真的很令人羡慕。
出了门,大街上行人稀疏了不少。
辛夷雇了辆马车,朝驿站方向走去。
南来北往的商旅,大多从驿站周转,林然要走,这里是必经之路。
林然来镇上拜年时,他们曾见过一面,辛夷并没提要去为他送行。
她坐在马车上,手叠在一起,出来的太匆忙,忘记带暖炉了。
突如出现在林然眼前,这算不算惊喜,想到这里,辛夷窃笑。
小雪飘飘洒洒的下着,辛夷站在驿站的长亭下,搓着手呵着气,偶尔还要跺跺脚。
差不多巳时了,辛夷踮起脚尖,张望着来往马车。
她身材娇小,眉目温婉,独自一人在长亭中,吸引了不少目光。
多情自古伤离别,长亭外潇潇雪花,引得辛夷离愁别绪更加浓烈。
顾盼间,辛夷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
既日便要离开家乡,前往千里之外的肃阳,林然紧张之余,难免不舍。
家中为他饯行时,妹妹哭哭啼啼,娘亲和爹爹也背着他抹着眼泪。
他笑着宽慰亲人,只是求学而已,换来的是他们更红的眼眶。
儿行千里母担忧,家人的心思,让林然格外酸楚。
辛夷,一直没出现,说不清的失落,在心底盘旋着。
她在忙么,爹娘执意要将林然送到驿站,他并没拒绝。
马车上,平时少言寡语的林父,话前所未有的多了。
他和妻子,唠唠叨叨,说不完的的叮嘱。
林然频频点头,将手覆在娘亲手背上,给她安慰。
驿站到了,林然下了马车,马车的辙痕,在官道上留下了纵横交错的痕迹。
路两旁的田地上,已经有了薄薄积雪。
她?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底,林然看着长亭中那抹亮色身影,匆匆回头跟爹娘说了句:“等一下,我过去一下,马上回来。”
说完之后,他就朝长亭方向冲去。
“路滑,小心脚下,你看这孩子,说风就是雨的。”林母心疼的皱起眉,跟夫君抱怨。
林父按着妻子的肩膀,叹了口气说:“转眼十几年过去了,孩子都大了,也有自己主意了。”
两人静静站在马车旁,等着林然归来。
茫茫雪野中,林然的脚步声被车马行驶声遮盖。
直到他跑到了长亭边,辛夷才被急促的脚步声,惊的回了神。
她转过身来,四目相对,时间好像一下子静止了。
林然停住了脚步,任由雪花落在肩膀上头发上,笑意不由自主的浮在脸上。
辛夷咬了下唇,眼睛弯成月牙儿,招手道:“你来了,进来吧,小心伤寒。”
多日不见,林然的气色比起先前好了不少。
落水之后,他休养了很久,病气祛了八九成,但是比起没落水时,身子到底差了点。
林然听话的走了进去,辛夷伸手帮他拍去肩上的雪花。
他足足比辛夷高了一个头,所以这个动作辛夷做的十分吃力。
“没想到你会来送我,天这么冷,你该好好待在家里才对。”
林然话是这样说,眼底的喜悦出卖了他。
辛夷扁扁嘴,故意摆出不高兴的样子说:“原来你不想让我送啊,嗯,那我先走了,一路顺风。”
她作势要走,林然一急,抓住她的衣角说:“等一下。”
待看到辛夷促狭的眼神,他摇摇头放开了手,无奈的说:“既然来了,也不用这么着急离开。”
“手伸出来。”
辛夷背着手,古灵精怪的说。
林然听话的伸出了右手,辛夷头往右一偏否定到:“嗯?两只手,手心朝上。”
“做什么?”林然虽有疑问,还是乖乖的两手摊开,白皙的掌心,浅浅的掌纹。
啪啪。
辛夷猛地伸出手,拍了上去,发出响亮的声响。
林然被吓了一跳,她收回手哈哈大笑着说:“没有鞭炮,这样给你送行咯。”
她用力极大,林然的掌心都被拍红了。
如是闹了一番后,离别的气氛倒被冲淡了许多。
有人进亭子躲雪,两人走到亭角,隔着栏杆看着远处的山。
远方绵延的青山,在小雪之下,萧条中多了几分苍茫。
辛夷和林然并肩站着,目光在群山中逡巡。
山头一抹白色,像是戴上了一顶帽子。
周围人语声,被沉浸在美景中的二人遗忘,他们心无杂念,只能感受到彼此。
“以后,照顾好自己。”
林然突然出声,语气中带着淡淡缱绻。
辛夷吐舌,抱怨道:“什么嘛,抢我的台词,这该是我说给你听的才对。不过,林然,你最远到过哪里?”
她可爱俏皮的模样,让林然一颗心完全软了下来,最远的地方,他不假思索的说:“县里就是我去过最远的地方,接下来应该是肃阳吧。”
“没想到你也是没出过山门的土包子,哈哈。很小的时候,总是喜欢看着大山,幻想着山那边的场景。那里的世界会不会更精彩更动人,后来出去了,才发现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最美的。”
辛夷眼神变得渺远,她最怀念的应该是真正的童年。
没有电脑没有手机,但是有山有水,现代文明侵袭了一半的故乡。
她的感慨太过深沉,林然伸出手按向她脑袋,揉了一阵后说:“小孩子,说的好像你离开过河源县一样。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连清流镇都没出过。”
“喂喂,别动我头发,我不能从书上看到外面的世界么,小看人。总有一天,我会走遍大华国的山山水水。”
“我陪你。”
林然很自然的接上了一句,只是声音极低。
“什么,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怎么没听清楚?”
辛夷掏掏耳朵,疑惑的睁大眼睛。
林然咳嗽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说:“没说什么,你是听错了。”
“不信,你嘴唇明明动了。”
“啊,我刚才说的是,你做梦。”
他恍然大悟的样子,让辛夷鼓起腮帮子,不服气的说:“你才做梦呢,等着看吧,没准儿我还能写本辛氏游记来。”
两人正在斗嘴,亭中忽然又来了一个人,急慌慌的跟林然说;“少爷,马车快要走了,老爷让您快回去呢。”
相聚的时间如此短暂,林然笑意消失在唇畔,点头应道:“知道了,我待会儿就去。”
“我……要走了,等到安顿下来,我会给你写信的。”
“啊,知道了,一言为定。”
辛夷按下心底的失落,强颜欢笑,接着又说:“把手伸出来。”
林然无奈道:“还来?”
仍旧听话的摊开掌心,辛夷两只手高高举起,林然正等着她重重拍下。
没想到这次辛夷动作十分轻,他的掌心还多了样东西。
一个精致小巧的荷包,安稳的躺在那里。
“你送我的?谢谢。”
这个荷包是辛夷费了很大功夫绣出的劣质产品,她将林然的手掌合住,推着他说:“快走吧,别误了时辰,等我看不见你时,再看荷包。”
她使出浑身力气推林然,一直把他推出亭子才作罢。
林然握着荷包,站在雪地里,深深的望了辛夷一眼,仿佛要把她刻在来自未来最新章节心上。
接着掉头离开,慢慢消失在雪地中。
辛夷背过身,手放在眼角,胡乱的擦拭着眼泪嘀咕道:“什么嘛,又不是生离死别,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酸。林然这家伙,天天婆婆妈妈的,走了正好,哼。”
话是这样说,辛夷整理好仪容后,再转过身,视野中已经没了林然的身影。
真的走了,她的心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只能望着远处的马车发呆。
他走了,真的离开了。
刚分别,心底的便涌出的思念,为什么如此奇怪。
一个人时,日子也能消磨着过。
没人依靠时,风风火火的做生意赚银子,也不觉得失落。
但是习惯了一个人在耳边说,我帮你,我会想办法。突然间,这个声音消失了,想要开心,有一点困难。
林然克制着自己转身的冲动,紧紧攥着荷包,用袖子遮住,来到了爹娘面前。
两人又交待了几句后,林然带着书童,登上了去往肃阳的马车。
这一路舟车劳顿,只有他和书童两人做伴。
目送着马车离开,林母终于忍不住眼泪,小声抽泣着。
林父轻轻拍着妻子的后背安慰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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