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以为,用一顿螃蟹就能收买我的心吧?洞房花烛夜?你有这么执着吗?”她不认为名分是最重要的,如果人心都变了,名分就成了可笑的枷锁,一文不值了。
更何况,她又不是纯洁还保有童贞的女人,十五岁就失贞于他,他还对见鬼的洞房花烛夜期待什么?
“寻常夫妻能有的,本王不希望漏掉任何一桩。”他俊美阴邪的脸上,浮现了不容置疑的自信和狂狷,这种势在必得的气势,甚至比任何一日还要强烈。
她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古怪,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自然而然地把他的执着跟使者一事联系起来。
“胜负未分,你怎么知道我会嫁给你?”
他将一盘碟子推向她,里面摆满了剥好的蟹肉和蟹膏,雪白晶莹,煞是好看。然后,他徐徐地开口。“因为,你已经别无选择了。”
秦长安还想追问下去,龙厉却径自起身,不悦地朝外喊了句。“面怎么还不端来?”
“这么多就够我吃的了。”
他似乎很不满:“长寿面你不吃了?”
她笑着摇头。“我不像你这么讲究。”
“这不是讲究。”龙厉将一碗长寿面端到桌上,用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说道。“我的生辰,十之八九都在病中,即便身虚体弱,什么都吃不下,宫里的御厨还是会做一小碗长寿面来。而我,无论多么食不下咽,多么烦躁愤怒,多么味同嚼蜡,也会把这碗面吃下去。”
问到此处,也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些酸涩,其实她很清楚龙厉多年的病情,加剧了他性格的扭曲程度。他对吃食极为挑剔,或许是因为多年服药毁了他该有的胃口和味觉,他吃的不多,吃的很慢,甚至一怒之下,动辄就拿厨子开刀,也正是因为他从没有享受过大快朵颐的滋味。
“宫里的老人知道,我的小名叫长生……”他的嗓音不如往日清滑,嘴角的讽笑靥实在刺眼。“每一年,我都吃光一碗长寿面,什么都不求,只求就这么一年又一年地熬下去。直到,我在机缘巧合下遇到了周奉严,又直到,他告诉我药人的奥秘。”
“你不信我的医术?你年轻力壮的,又是肆意妄为的性子,想来能活很久。”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语气硬邦邦的,但心中的苦涩却越来越沉重。
“所以你也要长命百岁。”他眼神深幽,讳莫如深地说。“不管你以前怎么样,以后的每一年生辰,都必须吃长寿面。”
她抿了抿唇,置于膝盖上的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但最终还是没跟他说药人多短寿的秘密。
微凉的手指握住筷子,她难得恭顺地如他所言,慢慢地吃起这一碗面来。吃过了美味的螃蟹,再吃这一碗素面真是不觉得有多诱人,但他的视线里透着顽固和坚持,非要眼睁睁看着她吃完最后一根面条。
吃面的时候,她几次都想说这不过是个风俗而已,当不了真。
后来想想,这些想说的话,还是胎死腹中。
龙厉又怎么能不明白生辰吃长寿面,只是讨个吉利好听的说法而已?但他把陈年往事都摊开来,就是为了让她感受到他想跟她纠缠一辈子的决心,他那么狡猾多端,跟狐狸一样,想必已经从她变淡的发色和难以有孕的身子联想到很多东西,才会这么隐晦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却又不至于粗暴地点燃了她心中的火药,把她尽力维持的平静景象炸的支离破碎。
原来此人,除了暴怒下的嗜血和杀戮之外,竟也有能护着一个人的柔软心情。
每次看秦长安吃东西,总能把龙厉的眼睛点亮,他不着痕迹地贪看了一会儿,直到心满意足,这才开口询问。“长寿面是什么味道?”
她如鲠在喉,龙厉的坏,坏的很彻底,让人绝不会想要花心思去找出他造成扭曲病态性格的复杂原因,也不会愿意花时间去了解他是否还有那么一两个可圈可点的可取之处。可是,他把长寿面视作求生欲念,每年生辰都逼自己吃一碗,实际上却根本尝不出其中的滋味吗?他终日喝药,怕是吃什么都觉得苦不堪言,才会导致这个阴狠毒辣的男人养成了嗜甜的癖好?
“厨子肯定知道我今天肯定贪吃很多螃蟹,面就不能再油腻了,所以里面没放鸡汤,就是一碗清爽的阳春面而已。”
龙厉的眉眼生笑,柔化了那张原本透着骇人阴沉的俊美容颜,秦长安还是心软了吧。他一向不喜欢示弱,但有时候示弱反而是男女之间拉近距离的一种手段。
“你那两个哥哥干什么吃的,唯一的妹妹生辰,也没有任何表示?”
“你就不能不挑拨离间吗?大哥几天前就给我买了礼物——”
某人的脸色不好看了。“是什么?”难道比他的螃蟹宴还更深得她心吗?
“是一套首饰,就在我桌上。”秦长安一句带过,轻描淡写。大哥怕是也不知她喜欢些什么,礼物不重要,她看重的是心意。
“也难为你那个号称战神的大哥了。”龙厉的脸色瞬间和缓许多,薄唇翘起,甚至有一抹洋洋得意。“那些首饰我看了,本以为你眼光越来越差了,原来这世上眼光更差的大有人在,难道你们陆家人全都这样?”
秦长安选择不反驳,置若罔闻,反正此人傲慢到了极点,说她眼光差也不是头一回了,兴许这就是他捉弄她的乐趣。
“金光闪闪,全是金手镯、金发钗、金耳环,金店掌柜真是不遗余力地在你大哥身上重重宰了一把。”他的眼神透着玩味,好整以暇地观望着秦长安,见她安静吃着他剥好的蟹肉,心中更是溢出满足。
她横眉竖目:“北漠本来就重金,一盒子金首饰,至少花了我大哥小半年的俸禄。”
他言笑晏晏,继续落井下石。“只选贵的,不选对的,好样的!你大哥幸好只是一介将军,如果是一国天子,肯定是个败家皇帝。”
秦长安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恨不得把手上的蟹壳砸他一脸,脸色一沉,擦擦手不动了。
“怎么不吃了?再不吃,少不得我要亲自照顾你一番了。”他的关怀,听上去却更像是威胁。
她的美目攸地圆睁。“这一桌的螃蟹我都吃了一半了,你把我当猪养吗?”
“你真要养成猪,本王也就认了。”他下颚一点,邪邪一笑。“圆滚滚的,抱起来舒服。”
这男人满脑子邪念是好不了了!
秦长安把剩下的螃蟹赏给贴身四婢,趁着新鲜,也让她们尝尝,几人喜不自胜。
“明公子真有办法,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螃蟹呢。”胖乎乎的珍珠笑吟吟地说,别说她们是婢女,就算投胎为大家闺秀,也不见得能有这种天下掉馅饼的好事。
“明公子对郡主真好,我们是托了郡主过寿的福,才有机会吃这种好东西。”内敛的玛瑙也如是说。
“郡主,什么时候我们能改口,称呼明公子为郡马爷?”翡翠最为精明圆滑,看到明遥为了给郡主过寿,花了这么多心思,两人之间的氛围又总是带着某种情愫,她认定明遥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郡主府的男主人。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算是看出来了,几只螃蟹就能让你们都站到他那边去了。”她嗔怒,眼底却还有星星点点的笑意,心情不坏地跟她们打趣。
难得气氛和乐地跟四婢闹了一阵子,秦长安才走向浴池,想着好好泡泡身子舒缓一下神经,毕竟这阵子也是多事之秋。
砌的四四方方的白色浴池里,准备好了温热的清水,旁边摆放着一盆盆水仙花,洁白高雅,秀气婉约,白雾缭绕,水汽湿润,空气里流淌着好闻的花香。
她刚扯开腰带,就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头也没回,那人便贴在她的身后,双手置于她的腹部,自如地将绸袄和外衣脱下。
“不过是过个生辰而已,能劳驾您堂堂靖王爷来服侍我,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她缓缓转身,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下巴微抬,明亮璀璨的眸不偏不倚地对准他。
他扯唇一笑,眼若点漆,好似深幽的古井,深不见底。“长安,我做的任何事,对得住你,更对得住我们的将来。北漠人想玩阴招,把你也算进去,可惜我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手上的力道渐渐变小,跟他四目相对,眼底一片清澄。“这算什么阴招?至多是政治婚姻而已。你身在皇家,这种事应该见得不少。”
“陈子友这种迂腐古板的读书人,如若把你娶回家,一定压不住你。”龙厉的俊脸一分分靠近,吐出炽热的言语。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的脸沉下,他从她这里得不到指婚对象的消息,又是从何而知?
“过程不重要,结果是我已经知道了。”龙厉的长指徘徊在她的里衣边缘处,慢慢往下滑动,里面的白皙肌肤若隐若现,看得他眼神为之一热。
“说好了,不许你胡乱插手。”她的态度很坚决。
“你确定不需要我为你斩断那些没有自知之明的烂桃花?嗯?”他花瓣色的唇,极为单薄,但每当他扯动的时候,总能让人为之惊艳。
“陈子友是正人君子,知道我对他并无男女之间的情意后,我们已经把话说开,他绝不会对我死缠烂打。”话说完了,还清冷的瞥了龙厉一眼,言下之意,某人才是死缠烂打的那个。
他的眉眼之处,隐隐有怒,但那分暴戾之色,却又让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宛若妖孽,他的手掌从里衣内探了进去,一字一顿地说:“别给我在外招惹别的男人,更别在我面前轻易称赞别的男人,否则,我可说不准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你的心眼够小的。”秦长安试图拉开他的手,他却把她搂的更紧,三番两下就剥除了她的衣物,她缓步走入浴池中,对背后那道炽热的目光视而不见。
将身子沉入水中,只露出一颗脑袋,身后龙厉脱衣的悉悉索索声响,以及他踏水而来的声音,却在她的耳畔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