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愈发阴沉,怒气直冲脑门,公孙晔正想坐在秦长安身边的位子,他伸手一推,佯装看不到他的存在,自顾自地靠着秦长安而坐。
场面一度尴尬。
“郡主,久仰大名,北漠百年内没出过有名气的女医,身为医者能见到北漠观音,真是公孙晔的荣幸。”公孙晔不理会那一道不友善的目光,挑了个秦长安对面的座位,狭长的眼里笑意煽动。
花言巧语。
龙厉在心中想,公孙晔不就是在套近乎?
“公孙公子是该觉得荣幸至极,毕竟北漠学医的不知有多少人,你这是走了狗屎运。”他寒声说,嗓音透着不客气的嘲讽。
公孙晔但笑不语,目光直直地落在秦长安的脸上,见她完全没有插手调解的意思,看向龙厉的时候,自然带了些许看轻的意味。
秦长安不是没听出两人的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的对话,龙厉的世界里没有礼教、不懂谦卑是正常,向来只有别人对他卑躬屈膝的份。
她此刻的心思,全放在面前这一桌全鹿宴上头。
“郡主,这道是红烧鹿肉,用的是鹿腿肉最嫩的那块。”公孙晔夹了一块鹿肉到秦长安的空碗内。
她刚要夹起来品尝,却被龙厉的筷子打落,她恼怒地瞪他一眼,却看他重新夹了鹿肉过来。
公孙晔冷眼旁观,同样是男人,当然知道这是宣示主权的霸道行径。
“好吃。”她吃的津津有味。
“明公子为何不吃?”公孙晔脸上虽有笑,但实则挑起矛盾。
“阿遥不习惯在外人面前吃饭,到时候送一份到屋内。”她头也不抬,见桌上摆放着一壶酒,刚想端起,却被公孙晔用手拦下。
“这酒……不适合郡主喝,不如给明公子吧。”
龙厉眸光清冷,目光如炬,一眼就看透公孙晔眼里的不怀好意。
秦长安晃动手中的酒壶,嗅闻了下,笑容透着古怪,幽幽地说道。“上等的鹿鞭酒。”
“郡主有眼光。”公孙晔又笑。
龙里森眸一眯,实在看不过公孙晔这头笑面虎,挑起浓眉,自如反击:“公孙公子还是留着自己喝吧,你看起来身子很虚,少了点男子气概。”
秦长安强忍住笑,公孙晔长相却是不错,肤白纤瘦,在长袍衬托下有着卓然不凡的气息,举手投足风雅迷人。
这话还真是毒,果然公孙晔闻言,笑脸沉下。
“郡主,不如你跟他说说看,到底我需不需要喝鹿鞭酒?嗯?”龙厉打击了公孙晔还不够,一转脸,皮笑肉不笑地逼问,非要她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让公孙晔死心。
她轻咳了声,被龙厉那么露骨的眼神包围着,心头一热,只能笑道。“鹿鞭酒就算了,阿遥要是变得更生猛了,我怕我无福消受。”
公孙晔的眼神骤然深奥下去,这些话要是寻常女子说出来,那是轻佻放荡,但怎么到了秦长安这儿,却只让人觉得她不拘小节,随性如风,坦率桀骜,胜过那些扭捏小家子气的女人不知多少。
“虽然阿遥用不着,但我对卞州四绝之一的鹿鞭酒很感兴趣。”
“郡主在皇城有一家歇雨楼,名气很大,据说也涉及药酒——”公孙晔双目熠熠生辉,语气真诚。“大哥大嫂的事多亏了郡主相助,郡主还把黑龙寨灭了,造福百姓,为我们出了一口气。我跟家父谈过,实在不知如何报答郡主,公孙家有一个全卞州最大的鹿场,不限量地给郡主提供跟鹿有关的药材。”
秦长安也不矫情,挑了挑眉。“直接从鹿场收购药材,免去不少人力物力,当然,我也不会让你们吃亏,价格你们提,公道就好。”
“往后,我们就是生意上的伙伴了。”公孙晔一笑,跟秦长安的视线纠缠了下。
我们!
不过卖点药材,也敢恬不知耻地说什么“我们”!真当他死了?!龙厉勃然大怒,看着两人谈笑风生的模样,险些当场掀了桌子。
“阿遥。”秦长安在桌下按住他青筋毕露的手,以眼神安抚他胸臆滚动的怒气,他冷漠地抬起眼,迎上她带笑的温暖眼神,心头狠狠一震,才强压下要玩死这个不知趣的公孙晔的念头。
他冷着脸,回到屋内,见秦长安还在反复端详手里的鹿鞭酒,心情更是抑郁。
“不许你在背后动公孙晔。”她突然开口,她自己也做药酒,是知道公孙家的药酒非常正宗地道,而公孙晔提出合作的想法,跟她一拍即合。
她太清楚龙厉的作风,凡是跟她关系亲近的男人,一个个全都栽在他手里,就连四皇子萧元夏都不能幸免。
要论手段,是没人玩的过龙厉的。
“你在意了?”他哼了一声,傲慢地取下面具,妖孽般俊美无俦的面孔上,浮现隐隐怒气。
“有些话我再不说,就来不及了。”秦长安面若寒霜,嗓音清冷。“我不喜欢你暗中对我身边的人出手,这让我没办法专心做我想做的事。”
“你喜欢公孙晔这样的?之前不论是萧元夏还是夜清歌,可没见到你这么大反应。”他的嘴角撩起一抹讽笑,眼神透着凉薄和冷情。
公孙晔在龙厉眼里,当然没什么特别,论身份,比不上四皇子萧元夏的尊贵,论长相,不如夜清歌的妖娆阴柔——唯独让人介意的,就是他同样是学医出身,跟秦长安好似有说不完的话。
“我可不想被认作是瘟神,只要是男人近我的身,就会倒霉透顶。”她没好气地回。
“谁敢说你是瘟神!”他的眼神突然狰狞。
秦长安无言以对,这男人的狠辣手段她是见识过的,但哪怕他与全世界为敌,却是想也不想就会维护她。
为什么这辈子要招惹这么大的麻烦人物?!
该不会……她此生的使命,就是来压制这个混世魔王的吧?
她试探地拉了下龙厉的黑色衣袖,触碰他的手背,见他紧绷的下颚果然放松几许。
她不信邪,继而轻轻圈住他的腰际,柔软的身躯贴着他寒铁般愤怒僵硬的胸膛,果然,这下子连那双眼也不再阴气森森了。
她似乎找到跟盛怒中的龙厉谈话的最佳方式。
“我想跟公孙家联手,恰好公孙晔学过医,又有生意头脑,合作起来两方都能获利,没什么不妥的。”
龙厉虽然脸色和缓下来,但还是心中不舒坦,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后背,他是生性残暴,也要绝对的掌控权。没有任何人能改变他的决定,除了……秦长安。
“你要看上公孙晔,就是你的眼光太差!”他依旧神色倨傲,心软的同时,还不忘踩公孙晔一脚。
秦长安哭笑不得,却能感受到他抚摸着自己的动作,没了火气,反而蕴藏着淡淡的宠溺和温柔。
“我眼光很差吗?”
“奇差无比。”龙厉下颚一点,还不忘补刀。“你从小就没什么好眼光。”
温如意的簪子不好看不昂贵,在他的麒麟玉面前就是九牛一毛,但她却视若珍宝。
明遥的身份低贱的犹如一颗尘埃,在他靖王面前就是云泥之别,但她却温柔相待。
这还不是眼光奇差无比吗?!
“眼光这么好的靖王为什么看上一个眼光这么差的女人?你是瞎眼了吗?”秦长安嗤之以鼻。
要说在人心口上扎刀子,她这门功夫也不赖。
龙厉意味深长地望向她,眼底犹如看不透的深潭,他把她的身子抱进怀里时,感觉到自己的心似乎在此刻完整了。
他很清楚,这种陌生奇异的心情,是很危险的,却又无法抗拒,想要从秦长安这里得到更多的肯定和柔情。
“谈完了生意,就离开卞州?”龙厉的嗓音轻柔下来,把她整个人凌空抱起,她只能马上抱住他的脖子,双腿夹住他的腰际。
“我没忘记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在南疆。”她点头说。
“等回了金雁王朝,本王就是你最好的靠山,你坚持要做生意的话,收益至少是在北漠的十倍。”龙厉这么说,俊脸一寸寸地逼近,丢出甜美的饵。
秦长安急急闪躲,另他的唇在眨眼间已经贴近她的耳,后颈瞬间跟着发麻,随即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在她耳畔吹拂。
她愤怒地用袖子擦了擦颈子和耳朵,恶狠狠地瞪着他。“就不能好好说话么?!非要用美男计?”
龙厉跟她四目相对,直直地对视着,眸光点燃一团炽热的火焰,嗓音微微发哑。“谁让你迟迟不给本王一个答案?”
她捧着那张俊脸,不让他再度逼近,只觉得此刻他的眼底情欲汹涌,烫着她的心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这便是色不迷人人自迷么?!
奇了怪了,她认识龙厉的时候,两人年纪都不大,她八岁,他十三岁,不过是个俊秀却有着病态和暴烈脾气的少年。现在他早已摆脱病体,健康强壮,还有一张俊邪的容貌……但她一直都对他的脸麻木不仁,甚至还有些讨厌,完全不受男色蛊惑。
她对美丑向来不看重,就算看到明遥那张鬼脸也不曾有过惊慌失措……
但此刻,为什么她竟真看出来龙厉的俊美不凡,风华自成?!
她的心悚然一惊。
“怎么不说话?”龙厉见她眼波闪烁,粉唇微启,却沉默寡言的模样,隐约察觉到什么。
就在他还要更靠近,几乎两人嘴唇贴上的那一刻,她突然推开他。
“解蛊后,我会给你答案的。”
龙厉摸了摸她的面颊,感受到有着平日没有的温度,他却没说破,把她抱上床。
秦长安无言地看着他更衣,胸口的鞭痕呈现暗红色,霸占着原本精实的身躯,跟那张俊的好似天人的面孔不太相配,细细看来,身上还有好几处未曾褪去的疤痕。
这具身躯,一点也不像是那个尊贵王爷矜贵,反而像个武夫。
“你再这么摸下去,我可不保证能让你安心睡个好觉。”龙厉眼捎有笑,撑着下颚,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小手轻抚着他从肩膀蔓延到小腹的鞭痕,正在神游天外。
她恼怒地白了一眼,连日奔波,从船上上了陆,吃饱了就犯困,他还真当她有心诱惑他?!
龙厉见她很快就睡着,冷抿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疼宠的笑,然后也闭上眼睛,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