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而觉得后悔?即使是跟随自己七八年的亲卫,他也能为了灭匪而毫不犹豫地让他们献出年轻的生命,这样的自己,怎么会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别国公主,而觉得自己唐突?
可接下来的对话,只让他的心更加愉悦,甚至有些飞扬了起来,他想,也许这么多年,自己等的,就是这么一个人吧。
不惧怕自己,平视而非仰望,他需要一个站在巅峰,也能同他并肩看天下的人,而那夜漫天烟花之下,他好像找到了那个人。
后来他回忆起那夜,最记得的,便是那双比天空看女观众绽放的烟火还明亮的双眸,可惜,那日之后,他好像再也没看见过那种眼神了。
他看了看手中握着的如柔荑般的玉手,还有她明丽得一如往昔的面庞,这是他的心之所向,如愿以偿。
可是,他心中某个角落告诉自己,分明,有些不同。
她不再提及之前的过往,兴许是不好意思,但她再不用那样明媚得如同六月的朝阳般的眼神看向自己,她的眼中总是弥漫着一种若有似无的忧愁,在人前端庄大气,人后的礼仪也是一丝不苟,对待下人十分和气,虽是个别国的公主,但到了东宫后,没有人说她不好,他也知道,她很好,但这种好,偏偏不是他想要的。
他不知道这半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竟可以让人变了模样,可他坚信,待得久了,她还是会如同那晚一样,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来的,现在,只是她的保护壳罢了,谁能和自己的天性作斗争呢,他曾看过她眼中的潇洒和不羁,便不再相信,她能套在现在这张面具中待一辈子。
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等,慢慢耗。
他听着她温柔低沉地回答着他的问题,说的那些如同平日一般,毫无新意,突然他有些疲累,用手揉了揉额头,她立刻低声问道:“殿下是否身体不适?妾身派人传太医来可好?”
他摆摆手,笑道:“刚才还说要叫太医来与你看看,现下如何变成我了。”
他的王妃只是低头轻轻笑了一下,恰到好处地没有露出牙齿,他终于站起身,“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些政务需处理。”
“政务虽重要,但殿下也需保重身体。”
“我省得。”他点点头,抬脚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回头看了一眼,他的王妃还站在原地,低垂着螓首,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便没再做声,朝书房走去。
他刚落座,莫凉便出现在书房里,朝他拱手施了个礼:“主子。”
他一边翻看着公文,一边问道:“六王爷呢?”
莫凉顿了顿,“启禀主子,六王爷……又跑了。”
“哦,”他将手中的公文批好,丢到一边,又拿了一本新的翻开细细看着,“这回跑到哪里去了?”
莫凉支支吾吾了许久,惹得他回头看了自己那个从来说话坦坦荡荡的亲卫一眼,“要我问第二遍?”他不咸不淡地说道,却惊出了莫凉一身汗,他立刻快速而恭谨地回答道:“六王爷与陆家姑娘,往夷玉的方向去了。”
他神色一冷,眼中的凛冽之光看得莫凉心里发麻,心中嗷嗷哀叫着,不是我的错啊,六王爷要走,谁敢阻拦……他可是自己这位神魔都怕惹的主子最疼爱的胞弟啊……
幸好,自家主子格外了解自己那个弟弟的脾性,将手中的公文合上,静静说了句:“派人将他请回来。”
“若……若六王爷不愿呢?”莫凉冒死问出了这句话,见自家主子抬起了头,冷冷道:“夷玉大安皇帝病危,白云华若继位,主弱臣强,虽有孟如是扶持,也难逃国乱之象,我等这一天,等太久了,六弟此时去往夷玉,若被人发现身份,你道会如何?”
莫凉冷汗涔涔,但心里却稍稍松了口气,主子的这个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即便用绑的……也要将六王爷绑回来,主子有令,属下实在不敢不从啊。
莫凉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主子,他端坐在那里,骨节分明的右手轻轻击打着桌面,眉如剑锋,目若朗星,即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也让人感到一种俾睨天下的王者之气,他心中突然涌现出万千豪情来,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将会带领着他们,完成那个几代赤炀君主都没有完成的梦想,他坚信,并随时准备为此献上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