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分自来熟地进了我们的包厢,我只好跟着进来,将门关上了。
罗勒开心道:“柴公子,上次相见,离别时你说若再相遇,一定请我喝酒,没忘记吧?”
“忘是没忘,”我慢腾腾地坐回了座位,装作漫不经心道:“可我算是请你喝过了。”
罗勒奇道:“你我刚刚相遇,何时请我喝了酒?”
我指了指他手中抓着的衣服道:“你手中抓的是我的衣物,卖了正好换酒钱,就算我请你喝过了。”
“什么?”罗勒一惊,继而大笑,一点都不见窘迫,他道:“原来这是你的衣裳,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昨日我赶路时,在一湖泊边捡到的,见这布料上好,衣服样式都不错,唤了几句没人搭理,以为是无主之物呢。”
我昨日确实听见了他叫唤,不过那么几句蚊子哼唧,若不是我就在湖中,怕也是听不见的,我正想追问,却听罗勒问道:“咦,昨日柴公子就在湖中?”
我咳了一声,想了想答道:“没有的事。”
“就是说嘛,若你在湖中,怎么会不吱声呢?”罗勒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道:“不过你怎么把衣物随手丢在湖岸边啊。”
我看了一眼司空易,胡编乱造道:“我在湖中沐完浴,穿好新衣服走了,便忘记还留了件旧的在那里。”
“原来如此。”罗勒恍然大悟,“既然找到失主,我当然物归原主了。”他将衣物递给我,说实话,被别人碰过的衣服,即便是洗干净,我也不想穿了,毕竟是贴身的东西,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何况是男子摸过。
但我还是接过,即便我以后再也不穿它了,也不会让它穿在别人身上。
罗勒这时道:“衣服也还给你了,酒应该请我喝了吧。”
我叹了口气道:“今日真的不行了,我现在撑得难受,还想吃点山楂消消食呢。”
罗勒见我不像作假,眼睛转了转,问道:“两位公子此去何处?”
我不便作答,毕竟行程是司空易安排的,可司空易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根本没打算回答他,罗勒一点都不尴尬,呵呵笑道:“若两位公子是要去林语港,介不介意罗某一路同行?”
“你要去林语港?”我奇道:“贩货么?”
罗勒伸出右手食指晃了晃:“非也,非也。”
“那你是去……”
“自然是去参加三年一次的名宝鉴赏大会了。”
我更加惊讶了,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人,这种江湖人的盛世,他跑来凑什么热闹,罗勒见我一脸不解,说道:“我是商人,当然哪里有利就去哪里,天下第一庄庄主杜衡可是出了名的大方,又喜怒不定,难保我不会觅得商机,或是入了他的法眼,拍得一两件奇珍异宝,即便没有所得,也能认识很多赫赫有名的大侠,江湖人难道就不需要和商人打交道了么?只要有所缺,必定有所求。”
我一下子对他刮目相看起来,不愧是一代奸商,全身上下散发着铜臭味,自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在如今这个重农轻商的年代,罗勒这种人,实在太稀奇了。
“二位公子,你们也是去参加名宝鉴赏大会的吧?”
我问道:“你如何得知?”
罗勒呵呵一笑,说道:“二位公子虽外表文弱秀雅,可不是罗某吹嘘,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这位司空公子,一看就是练家子,而且二位穿戴不凡,出手阔绰,上次在萝石寨一掷千金买下罗某的九叠云锦,我当时便在猜想,你们买下这云锦是否是要去献给杜庄主,以做拍卖物。”
他侃侃而谈,说了一大堆理由,分析来分析去,倒真有些道理,不过他猜错了,连我都不知道我们为何要跋涉千里,跑到琅轩国来参加一个什么三年才一次的名宝鉴赏大会。但司空易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作为交换,他尽职尽责地当我的血葫芦,我也没有什么立场去问他的目的何在。
罗勒嘴一直没停,口齿伶俐,逻辑清晰,绕来绕去就是想跟着我们一起上路,他一个商人,形单影只,又没有武功护身,确实跟着我们会安全许多。
可我不好做主,罗勒何等精明,早就看出来我们二人中,真正做主的是闷葫芦司空易,因此后来的大部分时间,他都是直接冲着司空易说的。可司空易如泰山一般岿然不动,罗勒也毫不气垒,最终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成功说服了司空易。
据我估计,司空易应该是被说烦了。
罗勒十分开心道:“多谢二位公子,以后若你们缺什么,罗某绝对最低价给你们!”
我见他那张神采飞扬的年轻脸庞,心里想着,这估计是未来的商业巨擘啊,毕竟面对司空易那张冰山脸,还能泰然自若,口齿伶俐地说完这么多话,毫不气垒,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休息了一阵,我们便重新出发,不过这次多了个罗勒,他主动包揽了赶车的任务,司空易也乐得省心,直接丢给了他,自己跟着我钻进了马车,一下子原本空荡荡的马车内变得狭窄起来。
我还来不及适应这种转变,跟司空易面面相觑,相对无言,正不知如何是好,罗勒就在马车外说开了:“我说二位公子,你们看起来都是人中龙凤,身份不凡,怎么连个马夫都没请?”
司空易竟然淡漠地接了句:“怎么,你不想赶车?”
“不是,不是,”罗勒急忙否认:“就想着往日都是司空公子你亲自赶车,有些心酸。”
……心酸个什么鬼啊,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了,马车内一片沉默,他却丝毫不以为意,一直叨叨个不停。
好了,看起来接下来的旅程,再也不会觉得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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