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卫国便会给职工们发一些厂子里的瓦片,名义上是给他们用来修缮自家房屋用的‘员工福利,。
但大多数职工都会悄悄把瓦片拉到农村里去和人以物换物,往往都能换到一些鸡蛋、青菜甚至活禽。
也正因如此。
在过去的这些年里,经常会有各种小贼光顾瓦窑厂。
这些小贼有些是熊孩子,今天投一片明天偷两片,凑齐了一筐后找人换糖吃。有些呢,则是真的窃贼。
那些真贼有个人独自行窃,也有团伙作案。
他们的潜入方式大多都是翻墙,最多一次黄卫国他们甚至丢过接近一吨的
瓦。因此从逻辑上来说。
有个小蟊贼听说今天全厂去挖水渠所以来偷东西,理论上似乎也挺合理的随后王长林又与黄卫国对视了一眼,王长林往外头做了眼色儿。
二人找了个理由将毛晓留在原处,出门寻了处偏僻的空地交流聊了起来。黄卫国先是从兜里取出了一根旱烟叼在嘴里,对王长林问道:
「社长,你怎么看?」
王长林思索片刻,表态道:
「我个人比较赞同毛晓同志的想法,从现场情况上来看,不太像是敌特的做
法。」
黄卫国隐隐点了点头。
如果一个敌特想要进瓦窑搞破坏——且不说他这样做有多愚蠢吧,只先谈论他的行动方案,理论上就只有三种可能:
搞爆炸、
破坏冲床设备、
或者
放火。
其中爆炸在这次事件中可以排除,也就是他的目的就只剩下了后两种。
那么问题来了。
瓦窑厂的冲床虽然价值不菲,但显然不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就能破坏掉的一毕竟炸药这种可能已经
被排除了。
至于放火
二号炉的总面积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更何况着火的时间还是大白天。正常来说除非是放完火立刻突发心脏病倒地动不了。
否则纵火者必然可以在放完火后就立马离开车间,无论如何都不会被烧成这
样。这就是王长林所说的行为上的违和感。
但倘若对方是一个小偷,那么一切就又合理了:
此人趁着工厂没人的时间段潜入厂内,想要在生产车间里窃取成品瓦片。结果没想到的是。
在摞瓦的时候外头的高压线被太阳烧断,点燃了木窗和生产原料,开始着起了火。
由于起火点在外部,所以一开始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
等到火势一大,此人想跑就已经来不及了,被烟雾给呛晕在了现场。
毕竟冲床的位置距离入口有十多米呢。
除此以外。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此人会躺在冲床附近:
冲压模组.也就是存放成品瓦片的区域距离冲床只有一米之隔,想要偷瓦必然要经过这里。
合情合理.JPG。
想到这里。
王长林在释然的同时,内心也不由微微一叹。
按照姚福川的说法。
那个小偷多半活不过今晚。
他犯的也不是什么罪无可赦的弥天大罪,其实是可以通过教育来改正的一至少有可能改正。
死亡的惩罚,确实有点残酷了。
更关键的是。
按照王长林以往的‘抓贼,经验来看。
这种蟊贼多半是来自下边的村子甚至外地,在几近毁容的情况下,想要找到他的家人并不容易。
也就是说他恐怕将永远成为一个‘失踪人口,了。
而就在王长林准备与黄卫国再讨论讨论事件定性的时候,他的身旁忽然响起了一道招呼声:
「嘿,黄厂长!」
王长林顺势看去。
只见距离他们七八米开外的空地上。
此时正站着一位五十多岁、戴着眼镜的男子,他的身边还站着另一位体型瘦小的年轻人。
二人很识趣的保持了一段距离,正笑吟吟的挥着手。
接着不等王长林出声询问。
黄卫国便眉头一掀,语气中带着强烈的惊讶和担忧问道:
「郭同志?蔡同志?」
说着黄卫国便快步走上前,隐蔽的朝周围环视了一圈,面色紧张的对老郭说
道:「郭同志,蔡同志,你们二位怎么到这儿来了?这…这风险太大了啊。」老郭闻言笑着拍了两下黄卫国的手掌,说道:
「黄厂长,您放心吧,我们事先在厂子里待了一会儿,等林营长派人出去打探了一番消息,确定安全后才过来的。
「一来是和您说一声我们的物资都已经搬好了,二来则是听说火场里救出了个人,就过来看看情况。
一旁的蔡少辉闻言,忍不住又斜睨了老郭一眼。
装,继续装。
明明就是林营长催着车队动身返回,老郭担心拿不到那几条鱼,才硬拉着自己来找黄卫国的好么?
当然了。
前边那个确定安全才过来的说法倒是确有其事,否则林营长也不会让他们离开瓦窑厂。
而在他们对面。
眼见老郭和蔡少辉都已经走到这儿,黄卫国也只能认命似的摇了摇头。
随后转过身,低声对王长林介绍道:
「王社长,这两位就是矿上
来的特派员,这是郭同志,这位是蔡同志。」
「郭同志,蔡同志,这位就是王社长,也是自己人。,
王长林连忙热情的与老郭和蔡少辉握了个手:
「郭同志,蔡同志,久仰久仰。」
松手后。
老郭看了眼一旁的蔡少辉,寻思着直接开口要鱼似乎有点仓促了,便闲扯了一个话题,问道:
「对了,王社长,黄厂长,不知道火场里的设备怎么样了?」
黄卫国朝窑炉的烟囱那儿努了努下巴:
「抢救的还算及时,最关键的设备总算是保住了,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损失,具体还要等汇总的结果出来才知道。」
老郭点点头,又问道:
「那那个被救出来的人呢?」
「那个人啊.
黄卫国脸色低沉了几分,将情况大致介绍了一遍,连排除敌特的理由也说了:「…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情况,多半是外头哪儿跑来的蟊贼,今晚都未必撑得过去,可怜他的父母喽老郭静静听完,下意识与蔡少辉对视了一眼。
一老一少两个人,同时摇了摇头。
接着老郭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心态,同时准备将话题引到鲫鱼身上。
然后话未开口。
毛晓朝匆匆从卫生所内走了出来。
他的手上拿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纸片,来到王长林和黄卫国身边后先是瞥了眼老郭和蔡少辉,接着将纸片递到了王长林面前:
「社长,您看看这个,这是姚医生从那个人的身上找到的东西,都快和衣服
烧成一团了。」
王长林捏着纸片放到面前,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嘀咕道:
「这…这看不清啊,边上的字都被烧成灰了……哦,这儿倒是能看到点…」
接着王长林忽然眉头一扬,意外的说道:
「欸,这怎么是洋文?」
「洋文?」
听到这两个字。
原本在一旁没有说话的老郭和蔡少辉顿时一愣。
回过神后。
老郭赶忙上前一步,对王长林说道:
「王社长,您能把这纸片给我看看吗?」
王长林点点头,将纸片递给了老郭:
「没问题,洋文在这儿。」
老郭连忙双手捧着接过,放到面前打量了起来。
正如王长林所说的那样。
这张纸片有很大块的区域都被烧成了黑色,只有极少数地方能依稀见到一些
飞扬的英文。
「这是dip..o.…a.…」
老郭先是努力的看清了残存的部分字母,作为加州理工毕业的高材生,他在词汇方面的储备量很高。
因此很快。
他便想到了几个单词:
"diplotiy,难道是外交相关的报纸?」老郭模棱两可的点点头,继续看了下去:
"..i..y、o..这应该是of,然后是Ca...."过了片刻。
老郭如同见了鬼似的抬起头,猛然看向了王长林:
「王社长,那个人现在在哪,快带我过去!另外…「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