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了谈话,没再继续.
到晚了,船停在了一个村落边,梅兰妮等轮流上岸梳洗了一番,又将那四耳罐洗了,盛了井水,秦炼在岸边生起了遘火,将那水煮开.
张二嫂见了,说,"想不到,你这大儿做这事利落的很."
梅兰妮心烦---什么事都要解释.但面上还是微笑,用吴语软软地说,"我们从北地出来,一路上就用这法子煮水喝,都告诉我们,这路上再也不能喝生水,喝生水,保不齐小孩要
生病.旅途上生病,真是件麻烦的事,荒郊野外的,煮点东西也不容易,好在这大儿,还能干,也是没办法,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
张二嫂又赞了几句.
这晚在船舱里歇了,一夜无话,只是隔壁的呻吟,夜里格外响,直到五更才间断了.
由于,夜里没睡好,梅兰妮醒来时,天已大亮了.她慌忙将秦炼他们叫醒,几个人轮流上岸,到井边梳洗.回来的时候,梅朵上船时,没踩稳,惊叫了一声,人往下掉,幸好被秦炼拉住了.饶这样,还把梅兰妮吓的心卜卜跳.
这时,听的隔壁舱里一个男人发声了,"操那,吵什么,一帮死棺材,还让不让人歇息了,一晚没睡,刚闭眼就让你们吵醒,哎哟,哎哟,等老子好了,把你们全扔下河去."
梅兰妮一听,火冒三丈,"啥人吵了,"这苏白一出口,软软的,用来吵架不得力,过去上海人曾说‘宁听苏州人相骂,不听宁波人白话‘.苏州话太软了,不利于吵架.
这难不倒梅兰妮,她改换了苏北方言,"啥个人吵了?骂别人死棺材,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说我们吵了你,你怎么不说你吵了我们一天一夜,想你生病,不和你计较,你倒好,顺竿子往上爬.这船是我们先包的,为了照顾你,让你来拼船,你倒成了烧香赶和尚了.不要面孔,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告诉你门都没有!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垃圾瘪三一个."辣块妈妈的,还真当我们是软柿子了.讲到吵架,上海人老鬼了,过去居住条件差,邻里间哪天不相骂上几句,菜场里,公车上都是练架的好地方.
梅兰妮骂完,正等着对方发招,她好再接,对面反倒没了声息,梅兰妮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梅朵对她做了个威武的手式.
一时间,张家夫妇也听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张二嫂面带笑容的说,"梅姐姐,想不到你说我们扬州话也是顶呱呱的.早饭煮好了,吃过后,我们就赶路了."苏北人都讲自己的方言是扬州话.
梅兰妮心里气还未消,一言不发,带着孩子坐在船尾,分了咸蛋,和着粥,吃了早饭.收拾了,进舱房.船也离了岸.
过了一阵子,梅兰妮低声说,"今天我是否太冲动了?"
齐逸仨比着v5的手式.
秦炼小声说,"我觉得没什么.虽然,我们讲低调,也不是说,任谁都可以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我觉的这里的人还都是欺软怕硬的,顶了他一下,定会老实些的.如果再敢嚣张,我们一起对付他."
梅朵说,"格人有些流氓腔,张嘴就是粗话,是不是,这些个苦力都是这德性."
梅兰妮说,"我还怕他流氓了,放眼中国,也就上海滩流氓最大,王金龙,杜月笙这些名号,七,八十年过去了,至今还家喻户晓呢.流氓不是没见识过."
秦炼说,"这人哪里能算流氓,最多也就一小混混."
秦炼没说错,傍晚停船造饭时,张二嫂叫住了梅兰妮,亲热的说,"梅娘子,你的扬州话说得比我都道地,你从哪块学的?"
上海苏北人多,小时候的同窗,总会有几个苏北人,学江北话是件好玩的事.几乎班上同学人人会说.梅兰妮当然不能告诉张二嫂这些,只能说,"我有一婶婶是扬州人,小时候常和她在一块,所以学会了几句."
"你可知道,那舱房住的是常二爷,是漕帮海宁堂口的老七,和我家小叔交好.方才让我和你赔礼,早上的事,原是他孟浪了.让你大人大量,不用同他多计较呢."
梅兰妮讲,"这事过去就过去了,邻里之间难免有些磕碰."
"正是这话呢.常二爷这人讲义气,路子宽,人倒是不坏的,就是生病生的心烦了,你也知道,大夫都不肯用药了,...所以我们正赶着把他送到苏州他大哥那里."
梅兰妮问,"到底是什么病啊?直听得他没日没夜的叫唤."心想,是不是传染病?
张二嫂叹了口气,"是搭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