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不再为难她:“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你家还真大呢,这房子真好。”
十几年的老别墅,却一点不显陈旧,处处金壁辉煌,生生要闪瞎郭建峰贫困的狗眼了。五间卧室,两间书房,客厅旁一个大大的开放式厨房,摆着张比郭建峰床还大的餐桌,楼上楼下三个卫生间,还有储藏室,保姆间。
郭建峰一一看过来,董甜宝沉默的拒绝没好使,只得委屈得跟个小媳妇似的跟在郭建峰身后,看他挨个房间检查,衣柜、床底都扒开看看,连墙壁和地板都得用力踩踩。
她死死咬着下嘴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一个小时后,郭建峰有些尴尬,除了发现厨房里臭味要更浓一些外,什么也没找到,没有尸体,没有血迹。
他站在洗碗池前,望向外面院子里被挖得不成样子的地面。阵阵相对浓郁的臭味从下水道窜出,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不相信董甜宝能忍得了自己家里有异味,十五年来的老装修能一点不显旧?无论多贵的装修材料,都会多多少少有些褪色。故宫够显贵了吧?以前皇帝老子住的地方,那木头上的漆还得隔一段时间刷一回,床幔窗帘隔一段时间换一回呢。
董甜宝的家不知道装修过几回了吧。这么大个宅子,想要藏具尸体其实挺简单的。虽然郭建峰什么也没找到,但这味道骗不了人。
他缓缓收回视线,紧盯着下水道口。董甜宝对生活品质要求很高,平常旁边有人抽烟的味道她都忍不了,怎么可能会对到处都有的臭味视而不见?
而且防臭的下水道塞满大街都有卖的,十几块钱就能买一个,董甜宝会放任不管?
下水道有拆装痕迹,应该刚刚被打开过,分局的同事进屋搜查了,他们肯定也能闻出来这是尸臭。
但有味不犯法,找不到尸体一切都白搭。
他再拆一次,能发现点不一样吗?郭建峰没那自信,分局的同行又不是傻的。
他仔细观察了下水道走向,是连接到后院的主管道的。既然屋里已经被拆过了没有发现,他准备从后门出去,挖挖外面。这臭味来源,必须弄清楚。
他往后门走的时候,背后传来阻力,回头一看,却是董甜宝拽住了他的衣角,满脸哀求之色。
哀求什么,她不说,他也知道。
两人定定地站着,董甜宝一双大眼睛有惊恐,有悲哀,有乞求,郭建峰还有什么不明白。
梅家人没有猜错,梅长恒真的已经死了,就死在自己家里,而且凶手是董甜宝。
原来单纯的那个她,现在已经学会杀人,学会撒下弥天大谎了。
物是人非!
坚定地将衣服从董甜宝手里拽回来,眼看着她一点点变得绝望,郭建峰想,原来他其实也可以很冷血。
杀人,是最野蛮的犯罪,除了法律,没有人有资格剥夺别人的生命权。郭建峰不认为董甜宝就有资格凌驾于法律之上。她犯了罪,就得为此承担代价。他能为她做的,就是找个好律师,至少为她争取一线生机。
他从来都很冷静,冷静得有些冷酷。二十年的交情,换不来他徇私枉法。
转身向门外走的脚步更加坚定了。
“郭建峰,求你!”董甜宝轻轻哭泣,他充耳不闻,继续向前。
“你看看我这副样子,都是梅长恒害的!”身后的声音陡然尖利,郭建峰终于还是在打开后门、未迈出去之前,回了头。
然后怔住。
董甜宝一反常态得没有哭,她在笑,可是那笑容满是酸楚,让人心碎。
她说:“我没有几个月好活了。”此时的董甜宝,一头乌黑秀发被她拎在手里,露出脱发脱得仅剩边沿一小片、参差不齐的脑袋来。
郭建峰的脚说什么都再迈不出去了。
她与董甜宝上次相见,是四个月前。那时她有些消瘦,比以前更沉默,整个饭局里说超不过十句话。郭建峰当然注意到了她的反常,问她怎么了,那个时候董甜宝什么也没说,只笑得有些勉强。
他以为是别人的家的私事,自己也没追问。
可掉头发掉得厉害,人也快速消瘦,这是......得了绝症,做了化疗?
“你得了癌症了?”
“肝癌晚期,已经扩散了。”董甜宝无所谓地耸耸肩:“郭建峰,咱们认识二十年了,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现在我求你,求你不要插手,行吗?梅长恒他该死啊!”
双眸充满了怨毒,郭建峰从来没在董甜宝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狰狞的表情,她总是喜欢伤春悲秋,从学生时代开始就喜欢。这么多年了,温温柔柔的。
“我现在这样,全是梅长恒害的,他给我下了毒,故意让人得病,想让我死,你说,他既能害我,我为什么不能杀他?”董甜宝号啕大哭,原本她有钱有闲,生活别提多滋润了,怎么可以在四十岁的年纪,就要死了呢?
她不想死啊!
梅长恒!梅长恒!十几年夫妻,她以为对她很好,宠她爱她的枕边人,居然为了钱,为了不跟她离婚就拿到钱,就处心积虑让她生病,让她死!
“他怎么害的你?生病谁也控制不了,你是不是钻了牛角尖了?”郭建峰总觉得现在的董甜宝精神状态不太正常,梅长恒不是医生,又不是神仙,怎么能让谁得病谁就得病呢?
这解释不合理,郭建峰在心里更倾向是董甜宝患病之后精神太紧张,梅长恒又疏于照顾,才让她产生了被人谋害的错误想法。
“你知道,我一直很爱吃开心果吧?”董甜宝将假发重新戴上,缓缓走到沙发前坐好,盯着茶几上面一溜空瓶发呆。
五六个挺漂亮的糖果罐,漂亮是漂亮,却与整体装修风格并不搭配。相比较博古架上价值不菲的工艺品,这几个糖果罐太寒酸了。
以董甜宝的品味,肯定不会喜欢。
那为什么要留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