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大人,卑职有话说。”宋占高突然出列,开口道。
陆准顺着声音看向他,见他一副谦恭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位和他官职相同的前辈,总是把自己搞得伏低做小的。他这心里有些优越感,有些看不起,但也有些奇怪的违和感,总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宋大人请讲吧。”陆准说道。
宋占高听了吩咐,连忙开口道:“大人,依卑职浅见,孝陵之中大兴土木,于我孝陵卫虽然没有太大的关系,但说到关系也还是有一些的。其中最为要紧的,莫过于是修建土木房屋的匠人均是从南都城中来的,均为世代匠户,但也难免有那手脚不规不矩的人。我孝陵卫戍守皇陵之侧,责任重大,绝不能让其中掺杂的渣滓趁机做宵小之事,甚至于谋毁皇陵。因此,卑职觉得,应当加倍警戒,以防有失。”
“嗯,宋大人说得很好!”陆准不禁点头称赞道,“宋大人说的,也就是我想说的。此事干系甚大,决不能出了纰漏!方大人,你责任重大,可千万不能轻忽,懂吗?”
指挥佥事方守拙连忙出列,应道:“是,卑职一定不负大人所托。”
陆准摆手示意他站回去,转头看向洪子墨问道:“我说的,都记下来了?”
洪子墨连忙起身,将记录在案的东西呈递给陆准过目。
陆准接过来略扫了几眼,果然比较刚刚见到他的时候写得更合他的心意。嘴上不说,心里却不禁觉得,这些文人真是拍马屁的祖宗,这么快就找到了顺应上意的法子。难怪冯谦说他不错,合着是真的!
但即便是写的好了,陆准也并没有对他过多的加以赞誉,只淡淡的点头道:“不错,多抄几份,今日就给他们发下去。”
“是,下官遵命。”洪子墨连忙答应道。
陆准摆手示意他坐回去,堂下站立的众多人等也大可先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了。他所要说的第三件事情并不是针对所有人,而仅仅是主要针对管理钱粮的孙桥和管理仓库的指挥佥事马孚二人的。
“你们两个掌理钱粮、账目,平日里就算了,但眼看着咱们这地方就要人多眼杂了,有些事情就得注意点儿。一个,跟城里的交涉要隐秘再隐秘,千万不能授人以柄。第二个,所有的账目,都要做两本,一本是孝陵卫的大账,一本是咱们的私账。我知道,谁都想多捞一点,多赚一点,我何尝不想给下面的人吃好的喝好的,好更有力气给我办事?但朝廷定规就是那么多的钱粮,如果我发的离谱了,那岂不就是告诉人家我有问题的吗?所以说,军饷钱粮,朝廷规定多少,就照实发多少,别给我自作主张的胡乱施恩于下。一切赏格均需有例可循,哪怕赏下去一文钱,也得给我在礼制典籍上头找到旧例参照的地方。都懂不懂?另外,马大人,我让你管仓库、军械,不是让你把本卫的东西往自家搬的!该赏你的,我一文钱都不会少了你,但你要是敢自己动手,就别怪我到时候不留情面了。”
孙桥和马孚两人齐声应是,但两人的心境却是完全不同的。
对于马孚来说,仅仅是陆准许诺了他好处,他想着踏踏实实的办事情,多拿点儿银子罢了。至于什么太子殿下驻跸,对于他来说,那都不叫大事情,反正跟他关系也不大。
而对于孙桥来说,自从知道太子驻跸这件事情以后,他的心里就始终没有平静过。
以前他和陆准对答的时候,曾经不小心提到过‘万历野获编’,而这本书成书的年代,正是这位即将到来的太子荣登大宝之后的事情。
在历史上,明神宗万历皇帝朱翊钧于嘉靖四十一年八月出生在北都的裕王府,那时候嘉靖皇帝已经濒临统治末期了,年纪愈发的大,人就愈发的怕死起来,而与之相适的,自然是愈发的崇拜迷信他信奉了一辈子的道教。曾下圣旨:讳言储贰,有涉一字者死。因此,朱翊钧从诞生那天开始,就不敢让嘉靖皇帝知道,更没有人敢给他起名字,上玉牒。
以至于直到朱翊钧五岁那年朝臣上书请求隆庆皇帝立太子的时候,隆庆皇帝才给这个孩子起了个名字。
明代的这些皇族的名字,从太祖皇帝的时候就订下了规矩。朱元璋一共二十多个儿子,他秉承着事必躬亲的态度,每个儿子赐了二十个字,作为字辈,也就是后代子孙名字中间的那个字。至于第二个字,则按照火土金水木的顺序分别取偏旁。
燕王这一系如今是帝系,排到朱翊钧这里是翊字辈,第二个字必须是金字旁。而钧字本身有“圣王制驭天下,犹如制器之转钧也”的意思,可谓是个好名字。
而且明代皇族的名字由于规定太过死板,为了不让好几个人用一个名字,就导致生僻字一直很多,读起来往往都不太顺口,朱翊钧这个名字,还算是读起来比较舒服的一个。
但这些都不是让孙桥念念不忘的理由,真正让他挂怀的,是似乎历史和他了解的已经是大不一样了。历史上,朱翊钧从未到过南都,更别提是年仅六岁,还是太子的时候了。而现在,人家不仅要来,而且还要住在这里。这不能不让孙桥震惊,可想而知,到过南都的朱翊钧必然会遇到曾经的历史上他从未遇到过的事情,也必将对这个冲龄即位的少年天子日后的人生轨迹产生极大的影响。
那么,历史上的万历新政是否能够顺利推行?万历怠政又是否会因此而有所改变?这一切,都成了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