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上方摆放着一支录音笔,史奈良正在录音。有不少音乐家使用录音笔来录制自己的演出或者演奏,史奈良也有这样的习惯。
由于站得不远,尉迟弘和乔嫣可以清楚地看见钢琴家的手势:忧伤却不沉重。现在很多年轻的钢琴家在技巧上过于“沉重”,这沉重并非说手指不够灵活轻快,而是说细腻的感情常被演奏成僵硬的、没有弧度的表情。而史奈良的触键是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闭上眼都能想象得出指尖与钢琴键之间的空气在呼吸,这是许多人望尘莫及的。
史奈良弹奏的是李斯特的《b小调奏鸣曲》。这部经典作品的创作本身深受《浮士德》影响,用各种变形的音乐材料来表现善与恶、美与丑、光明与黑暗之间的斗争。因此《b小调奏鸣曲》既包容了戏剧性又不乏抒情性。他在弹奏作品中表现出某些勇者无惧的冒险精神,客厅的木地板因为强烈的共鸣在脚下微微震颤。
作为音乐爱好者,尉迟弘和乔嫣都听得入迷了,几乎忘了史奈良的嫌疑人身份。吕斌不懂音乐,也很认真地倾听。
一曲终了,尉迟弘和乔嫣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吕斌也跟着拍了几下手。
史奈良站起身来,对他们微微颔首。
“可以再弹奏一曲吗?”乔嫣礼貌要求,“我想听听你之前在音乐会上演奏的《蔷薇花下的爱人》。”
史奈良有些发怔地望着乔嫣,片刻才应了声“好”,重新落座,将已经关闭的录音笔用遥控器重新开启,开始弹奏《蔷薇花下的爱人》。当时在音乐会上,史奈良和罗漪的合作可谓珠联璧合,如今却物事人非。依旧是那浪漫深情的旋律,史奈良的钢琴独奏却渲染了苍凉的意境。乔嫣听得心酸,差点落下眼泪。
史奈良抬起头来时,乔嫣清楚看到,他的眼里泛着泪光。“这首曲子,真是为罗漪而作的吗?
史奈良有些疑惑地望着乔嫣。“为什么这么问?”
“我听说,你和罗漪分手了。”乔嫣问得直截了当,“你和乔然是什么关系?据我所知,罗漪从来没见过蔷薇花,而乔然非常喜欢蔷薇花。”
史奈良平板的脸上浮起鄙夷不屑的笑意。“随便你怎么想,这是我的私事,不需要对别人解释什么。”
“可是当你的私事牵涉到犯罪时,你就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乔嫣冷冷逼视着他。
“犯罪?”史奈良有些愕然,“什么意思?”
“别装了!”吕斌压抑了许久的怒气爆发了,“我们到献血站拿到你的血样,和遗留在连环强奸案被害人大腿上的精斑经过dna比对,结果是一致的!”
史奈良显得很惊讶,乔嫣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惊讶表情超过一秒就是假惊讶,但是,史奈良是真正的惊讶。这让乔嫣产生了疑问,如果他是罪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我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比对结果。”史奈良面色沉寂,“是献血站弄错了吧?”
“那是不可能的,献血站对血液管理有一整套严密的程序。尤其像你这样的名人,更不可能弄错。”吕斌否定了他的说法。
“你有双胞胎兄弟吗?”乔嫣询问,还有一种可能性,同卵双胞胎的dna链完全一致。
但史奈良很肯定地回答,他没有双胞胎兄弟。
“去年12月31日晚上11点左右,你在哪里?”吕斌照例询问不在场证明。
“应该是在回家的路上。”史奈良仔细想了想说,“那天晚上,我到黑猫公馆,海昊逸请我去的。离开时我看了一下时间,大概是10点40分。之后我就一个人回家。”
“没有其他人陪同吗?”吕斌问。
“出黑猫公馆后就和其他人分开了,我那晚心情不好,想一个人散散心。”史奈良说,他沿着海边漫步,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到家。
吕斌冷冷一哼。“那就是没有人能够证明,你10点40分离开黑猫公馆后都干什么去了。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史奈良的眼里涌动起一阵嚣然,但很快又归于沉寂。“总之,我没有做过,但如果你们硬要给我定罪,我也无可奈何。呼格吉勒图冤案不就是这样吗,18年后重申,正式被判死刑的根本就不是强奸杀人案的真凶,你们也想制造冤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