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称「公子无双。」
千旭茕放下手中的资料,走出房门,抬头看着高挂在天空的皎月,眼前浮现一双熟悉的黑眸,「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公子无双么——」
宫中的主殿门外,千旭淮洋坐在台阶上,将身侧的佩剑抽出。剑在月光下闪烁着泠泠的冷光。「圣皇,先生说,你是最适合我的。」喃喃自语飘散在冷风中。
燎原殿,西宫。
聂无双一只手捏着手中的小纸条,另一只手摊开掌心,火焰从掌心升起,纸条很快化为灰烬。聂无双的眼中印着火光,明明灭灭,「注定敌对啊!然,又何妨!」聂无双站立,负手,遥看窗外明月。大雪慢慢消融,绿意争相从大地,树枝头上冒出。万物复苏的时节,却是两军战争之始。
血月宫
千旭茕身披银铠,手持弓弩,坐在骏马上。一头青丝尽数琯起,面对着眼含担忧的千旭淮洋,千旭茕笑着说:「少主,你放心。出发!」
千旭淮洋看向那逐渐远去的单薄的身影,心底微叹。无论是想还是不想,舍得还是不舍得,他终究还是得放手。
血月宫边境,千旭茕来到边境已经十天了。同样得到消息,敌方的主帅也已经到达十天。
这十天之中,千旭茕从一个双手不染血腥的女子蜕变成独挡一方的大祭司。这十天来,大大小小的战役,燎原殿无论是赢还是败,燎原殿的主帅未露过一面。
「报——」士兵的声音打断了千旭茕飘远的思绪。
「说!」千旭茕面无表情地看着来报的士兵。
「敌方主帅率领三万人马在城前邀战。」千旭茕立马拿起桌上的弓弩,快步走出了营帐。终于肯现身了么!
千旭茕同样带领着三万人马迎出城门外。
她与他相对而立,身后各是三万人马。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但千旭茕还是有点难以接受,对手是他——公子无双。
他,一手红缨枪,身披战袍,眉目间满是凛然,神情恍若她与他从未相识般。千旭茕心中涩然,但她很快抛弃了这个软弱的情绪。不是早就知道终有一天,她与他会对上的么!这一天来的是早是晚又有何区别。
「杀——」两军相杀。千旭茕策马,率先奔向聂无双。双手拉开弓,羽箭直指聂无双,放手,羽箭飞向他拿红缨枪的右手。他侧身躲过,例无虚发的她失手了。
聂无双也策马向千旭茕奔来,本就不擅长近身攻战的她,顷刻之间便被聂无双挑落下马。
千旭茕闭眼,也许下一刻便是解脱,只是心中未免有些不舍与难过。冷风呼啸声划过耳畔。
「叮——」耳畔响起兵器接地的声音。接着千旭茕感觉到腰际多了一只手,睁开双眼。天旋地转间,落入一个怀抱,熟悉的气息涌入鼻腔,抬眼对上一双闪烁的黑眸。
耳边传来的厮杀声,让她无法忽视这是战场。翻掌拍向近在眼前的胸口,趁腰际的手松开,千旭茕提脚踢了马匹,借力飞向自己的坐骑,然后驾马远离。千旭茕逼着自己不再看向那人,手落箭出,必有一人倒地。这场战争最终是以燎原殿的撤退结束。
夜晚,在结束了白天的厮杀后,难得的安静。一道黑影从主帐外闪过,「谁——」千旭茕拿起弓弩,追了出去,那道黑影始终与千旭茕拉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到了一处僻静的小树林中,黑影停了下来,千旭茕小心地靠近,「你是谁?」
黑影转身,拉下面巾,目光灼灼地看着千旭茕。
「聂——无双。」千旭茕放松了紧握的弓弩。
「茕儿。」
「你来干什么?」千旭茕侧过身,不去看那双摄人的黑眸。
「茕儿,这是最后一次。」说完,聂无双紧盯着千旭茕片刻便飞身离开。
千旭茕看着人影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什么最后一次?」
次日,两个人再次在战场上兵戎相见。
千旭茕看到那张冷峻的面容,总回想到昨天晚上那双摄人的眼眸,有些恍然。
忽然,箭啸声传来,千旭茕连忙俯身躲过飞箭,却发现羽箭射的不是自己,箭指的是自己的爹爹,她已经来不及想为何爹爹会在战场上,拉弓准备射下那支羽箭。
正准备射出时,却发现——自己射出的箭直指那人的心口。来不及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射出的箭如她所料射下了那支箭,也射向了聂无双的心口。
「小心——」千旭茕亲眼看着聂无双中箭落马。千旭茕翻身下马,跌跌撞撞地来到聂无双身边。
「为什么不躲?」千旭茕扶起倒地的人,泪眼婆娑地看向聂无双。
「我说的最后一次。」终于眼泪纷纷滑落,这是她及笄第一次落泪,她从未想过她会伤到他,第一次不喜欢自己那无虚发的箭术。想后悔,但却也不能后悔,也后悔不了。她与他都未发现,漫天的箭雨,未有一支射到他们。远处有一人,白衣如雪。
「不哭了,你可是大祭司啊!」聂无双伸手抹去那流落的泪珠。
「你射了我一箭,作为补偿,答应我一件事可好?」千旭茕未发现聂无双眼底露出的笑意,拼命地点头。
在千旭茕错愕的目光中,聂无双伸手拔下心口的羽箭,血未如想象中的溅出。聂无双将手伸入衣内,一块护心镜被取出。她怎么忘了呢,明明知道他有一面青松石的护心镜,战场上,他怎么会不带上它呢!心急的她也未注意到,他身上的血都不是他的。
「你要干什么?」千旭茕马上跳离聂无双几步远。
「若是没有这护心镜,我也就没命了。既然如此,茕儿,一命抵一命。把你自己赔给我,可好!」聂无双走上前,一把揽过千旭茕,在她的耳畔低语。
这场战争,血月宫和燎原殿都损失惨重。血月宫失去了新任大祭司,燎原殿失去了他们的战神。两族都不得不修养生息,恢复元气。
血月宫。
千旭淮洋看向主殿中百年来再次完整的破碎琉璃,眼中晦暗不明。抽出身侧的佩剑,手握住剑刃,血从掌中流出,有些慢慢被剑吸收,有些血,滴滴滑落在锦袍上,远远看去像朵朵红梅,平添几分妖冶。
「圣皇,‘皇’,皇者。皇者注定一世孤独是么!」剑身似乎传出一声剑鸣。
两个月后,一处草长莺飞的山谷中。大片大片的桃花开的灿烂。草地上有着一男一女,女子安静地卧在男子怀中。风吹过,阵阵桃花雨落下。女子伸出手,桃花瓣在空中打着转儿从女子的指间飘落。花瓣飘落在她的青丝间,聂无双思绪又飘回了两个月之前。
他亲眼看着她,一步一步变成杀戮果敢的大祭司。
鲜血染红了她的铠甲,虽然她未受过伤,但那破损的战铠,那满身的鲜血,那张脸上漠然的神情让他心疼。他亲眼看着她,一步一步变成杀戮果敢的大祭司。
终究还是不忍那单薄的身影背负了那么多。他去找了他,那个一生不能说爱的男子,然后他用血月宫世代需守护的东西,将她的那身银铠脱下。他不悔,一个死物而已,又怎敌得她一身风华。
想必那个人也是这么觉得的,不然又如何会一口答应。
所幸,那个人没有说爱的资格,不然他怎敌得过那个与她从小相伴的男子。如今,她已是他的妻,便没有人能将她从他手中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