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身板有些撑不住,不过幸好还没有手足先出来的迹象。只有求上苍保佑了,有日本国内宫来的一些女医官说道,原本日本贵戚、名主也有与唐土海商或婚假,或度……种的,若是倭女身段娇小过甚,而汉人挺拔魁梧的,孩子尺寸大于寻常倭人胎儿,都会这般凶险。”
钱惟昱安慰着母妃,心中虽急,也不好随便进去。一会儿又有一个女医官出来——那女医官是汉人,不是日本人——小声询问:“若是真有变故,是优先保大的,还是保小的?”
“当然是大人要紧了!孩儿还不曾出世,也没有心智,大不了再要一个就是了——里面这个可是日本国女天皇,胆敢如此问,把这厮卖主求荣的东西拖下去杖毙!”
一时之间,竟然无人敢劝,那个试图出头邀功卖好的女医官便被拖下去乱杖打死了,却也没有惊动内室,诸人收摄心神,再也不敢造次。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钱惟昱也听了选子那不抑的哀嚎半个时辰,终于有婴孩的啼哭之声传出。随后层层帘子打起,清少纳言亲自抱着一个刚刚洗净了裹在襁褓中的婴孩出来,一边走到钱惟昱面前跪下,一边激动地说道:“恭喜大王,是个世子。”
自己这般无情冷血,上辈子还多少有点厌世怕养不活小孩而讨厌儿子的人,居然也有儿子了。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到了这一刻,他依然觉得有些“人生三十年,如梦似幻”的感慨。从清少纳言手中接过襁褓,他似乎感受到那是一个帝国的分量,从此,日本人就不会再以一个独立的民族和文明存在下去了。日本的男人会被大量征召入伍和拓荒,女人会被有组织地和汉人通婚,日语会慢慢消失,只作为一种古文存在……而且一切,还不用他流多少血。
“可以进去了么?”
“大王,太妃尽管进去好了,里面都收拾过了。”
钱惟昱走进内室,内室很宽敞,选子刚刚被略微用干的热布擦拭了一下,移动到一张洁净的床榻上歇息,娇小的面庞一片苍白毫无血色,显然刚才失血也是不少的。一旁安倍素子还在喂着一些珍稀药材熬煮的汤药给选子续精力。见到钱惟昱进来,选子的双眸马上蒙上了一层迷蒙的雾气。
两人软语温言地说了些体己,谈了些孩子的事情后,选子无力地抓住钱惟昱的手指,用渴慕而温婉感激的语气说道:“臣妾都知道了,刚才有女医官问夫君究竟是保大的还是小的……其实夫君也不必如此急躁。夫君心中有臣妾,臣妾是知道的,真要是那般凶险,这也是夫君毕生基业的继承啊。”
“快不要多想了,好生养着吧。孩子若是没了,还可以再要。纵然拿天下来换,又怎比得上妹子你重要呢。”钱惟昱轻轻搂着选子,好生抚慰着。
“臣妾好开心,臣妾总算知道了夫君心中真正的分量……”
……
钱惟昱离开了内室,仰氏还在那里照料干女儿兼儿媳妇,没有跟着出来。走到外间,钱惟昱便招呼周娥皇和周嘉敏姐妹一起另去别的宫室歇息——反正半闲堂行宫内,如今也不止一处红梅阁。
娥皇也有了身孕了,故而这阵子都是嘉敏独宠后宫,这个十*岁的少女被姐夫占了身子至今,也有将近一年了,食髓知味之下愈发温软贪欢,渴慕浇灌,当下跳脱地走在前边,不打扰姐姐和夫君说体己话儿的私密时间。
娥皇见嘉敏走开五六步之后,才略带幽怨地问起刚才的事情:“若是臣妾到时候也不安妥,大王倒是要大要小?这可是头胎世子,大王便不在乎江山社稷了么——臣妾也不是说选子妹妹就该为了大王不顾一切牺牲,只是大王还敢说不是尤其偏爱选子么?”
“爱妃想哪里去了——正因为是头胎世子,才不能让他母后早亡。否则纵然有了孩儿,选子妹妹却不在了,如今这日本天皇之位,却让谁去承袭?世间岂有为女天皇夫君者、继承天皇之位的先例?若是让着襁褓之中的孩儿承袭,将来父为西国皇帝、子为东国皇帝。朝臣又会如何处断?难道寡人还能把江山传给一个外国君王不成——纵然那个外国君王乃是寡人的亲生骨肉。要弄清楚,如今的日本国天皇是选子妹妹,不是寡人!”
周娥皇心中愕然,没想到钱惟昱对于恰才和选子那番催泪弹一般的温柔缱绻背后,竟有如此深意,但是仔细一想,倒是确然如此。只是按照这个说法,实际上要想实施也是千难万难,娥皇不由得开口质疑道:“可是,选子妹妹将来总归是会生老病……”
“她比寡人小9岁,寡人会尽量让她好生将养身子,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如果有问题,到时候寡人也应该已经得了天下了,寡人便先‘传位不传玺’当太上皇好了。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寡人百年之时,定然会带选子从寡人于泉下的。”
好狠!为了让日本国无血融合,钱惟昱居然不惜在自己老死的时候,把比他年轻不少的选子一起带走!娥皇顿时觉得醋意全无,只剩下脊骨中凉飕飕地阴风窜上来,不由得顿住了脚步,怔怔地说道:“那臣妾呢,臣妾便不能与陛下死而同穴了么?”
“你们这些个女人啊!连这个都要争,朕给你留个位子便是。怎得心理这般阴暗,连这些飞醋都能吃!还真是……”钱惟昱哀其不幸地摇了摇头,硬生生把最后原本想说的“脑洞大开”四个字憋回去。
“姐姐你怎么了?怎得说说体己话儿便这般焦躁?姐夫可不许欺负姐姐。如今选子妹妹都生了,姐夫可要可着劲儿地疼姐姐才是。”嘉敏见身后氛围异样,也转过来骨溜溜地看着姐姐和夫君,似乎想破案一般。纵然已经做了钱惟昱的侧妃,在三个人的场合,她依然习惯叫钱惟昱姐夫。
“没事,恰才迷了眼睛,这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