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扣下了旨意,显然是不打算在北疆不稳的时候先激怒李重进。
如此看来,李重进很有可能与我吴越有共同利益,但是什么时候才会铁下心依靠我吴越却殊难预料。为今之计,我国反而应该以北朝更替形势不明的考虑,暂且中断对李重进的粮食物资援助一两个月,另一方面待时机成熟、李重进决心坚定之后再与之接触。如此一来,一旦李重进不反赵匡胤,我吴越也不至于援助了更多物资资敌;另一方面,到时候李重进存粮不过两三个月,若我断其供给,立可饿死,李重进也无力觊觎江南膏腴之地。便如曹瞒养吕布:饥为我用、饱则飏去。”
钱惟昱去年年底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拿出钱粮大规模给李重进输血,以恢复战乱中残败的淮南之地。因为供给充分,李重进也大规模投入了“以工代赈”的高效恢复建设中去。但是以工代赈的钱粮消耗速度也是明显的,所以淮南军的囤积余量一直不算很多,也就保持在三个月的安全库存状态。
历史上在赵匡胤登基元年时,4月份昭义军节度使李筠正式打出反宋复周的旗号举兵、7月即被肃清;7月李重进反,9月被镇压。两路军阀都仅仅在起兵后撑了三个月而已,其中李重进历史上败亡的主要原因就是“外无强军、野战无力;内无积贮、笼城无粮”——说白了李重进就是给缺粮闹的,连持久战都没法打,结果缩在扬州城里,一个月就全家*而死,若不是缺粮,断然不会以扬州坚城守一个月都守不住。因为历史同期的淮南一样被打烂得非常彻底,一两年里完全没法进行战后重建和农业生产恢复,如果没有外来的粮食输血的话,是养不活李重进的驻军的——历史上显德六年的时候,李重进在淮南的部队还要靠汴京漕运粮食南下反哺才能过日子。
如今元德昭说的这个一改原先给李重进钱粮、而以北朝改朝换代、应当谨慎处置为由、光做不说的暂且掐了李重进的供给,这便算是给个甜枣后又补刀补一棒槌,可以让李重进更加服帖一些罢了。对于元德昭的这个意见,分管外交工作的通儒院学士林克己也颇为认同,补充道:
“大王,元相所言甚是,臣曾出使北朝数次,也多于李招讨接洽,深知此人在雄心壮志上倒是颇为优柔寡断,昔年周太祖驾崩时,李重进身为周太祖郭威唯一有血缘之亲的身份,也没有想过动手。柴荣驾崩时,又任人摆布留在金陵。由此可见此人干大事而惜身,不求成大业,先求保己身,至多是袁绍之才。如此人等断然欺软怕硬,不到危急关头不敢轻易决断,元相所谋,正好可以逼李重进提前与我国主动接触。只是若没有别人先行起兵反抗赵匡胤,以李重进的魄力,只怕不敢独当赵匡胤之锋锐。”
钱惟昱首肯了这个说法,关于李重进的外交基调便算是定下了。
随后钱惟昱又提出讨论了一些关于武平军的外交策略。但是朝中诸人都说如果现在靠武力手段解决没有内乱的湖南地区问题的话,以吴越的军力倒也没啥问题,但是战争有可能拖个两年——毕竟湖南虽小,周行逢毕竟是马上得地盘的悍将,不比李璟这些舞文弄墨的守成之人。而此前没有北朝军力配合、纯靠吴越自力灭国的仅有南汉。以灭周行逢的难度来看,如今至少要比灭当初内乱的南汉再难上一两个档次。
毕竟湖南八州乃至桂北一部虽然面积只有南汉国的一半,人口却不在当初灭国前的南汉之下——五代时候过了长江后,便是越往南方人口越稀疏。而且吴越灭南汉的时候也是利用了三重优势:第一是南汉君主荒淫暴虐,残民以逞,宗室大将几乎被杀尽,文人多被阉为宦者,人心离散;二是当时恰好害死了南汉中宗刘晟,利用了丧主之乱;第三便是战象部队恰巧被吴越人的“兵种相克”给破了。
现在讨伐武平军,武平军国力战力不在南汉之下。以上三点劣势几乎没有,周行逢是湖南本地人,对于本乡本土也还算爱民,唯一的缺点可能是对麾下带兵将领杀戮过重——当初跟着他起兵的、号称拜把子兄弟的人,如今除了一个张文表之外,其他的都被周行逢杀光了——不过这也没办法,五代乱世中,一些立国时间短,缺乏历史传统威望的新君主,确实需要一些狠辣手段来防止篡逆,周行逢不懂什么杯酒释兵权,也就只有用刀子解决了。
最后,还是水军元老陈诲给钱惟昱提了一个计策,才算是把湖南问题的解决基调给定了,陈诲奏言:
“北宋立国未久,且初李重进辖区外,并无与长江接壤之州府。若北朝要图湖南,必先降服荆南高氏,而后修造战船、兴建水军,历史一两年方可略有小成。若李重进反,且据有江北,并略微发展水师之利。那么一旦李重进有沿黄州溯江击湖南之可能。赵匡胤便会两害相权取其轻,令我吴越援助武平军以御李重进。如此一来,我朝方有名正言顺进兵之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