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重进听了大喜,他明显是不怕钱惟昱耍诈的,因为如果钱惟昱轻举妄动的话,充其量也就夺取一个金陵城以及金陵周边而已,但是钱惟昱多年经营的恭顺姿态就全完了。这种情况下,李重进赴约自然不会有任何人身上的危险。李重进亲自答应三日后带领三千扈从骑兵前往常州义兴、在太湖上与吴越王会面。
……
五天后,太湖上的一艘龙舟内。李重进只带了几个心腹侍卫,按照钱惟昱的要求没有带任何文官参赞幕僚等人,便前来赴会了。舟上摆开了一排大席面,海陆鲜汇奇珍佳肴在美貌宫女的服侍下川流不息地摆上来,加上上等烈酒的烘托,倒也颇有一派安和利乐的景象,丝毫看不出是什么讨价还价的外交场合,就好像今日钱惟昱就是专门来叙旧的一样。
用过一味海鲜,钱惟昱端起一盏白酒,祝道:“李招讨,一别七八年不曾相见。当初本王不过以一个质子的身份从伪唐逃回吴越,得蒙李招讨相助,安然回国。如今居然也有本王继位的那一日,而且伪唐已然作古,沧海桑田,当真令人不胜唏嘘。今日咱便先满饮此杯,再谈正事。”
在外国人面前,钱惟昱自然是只能自称“本王”而不能称“寡人”了,毕竟人家又不是你的臣子,这般基本错误还是不能犯的。
李重进是来要钱要粮的,自然是酒到杯干,少不得说几句“王爷吉人自有天相,这几年才能如此顺遂,趋利避害”云云。
喝过酒,钱惟昱便切入了正题:“本王听闻今岁江表淮南之地年景颇为不好,安民事宜定然是让李招讨费心了。本王有心资助一二,又怕小觑了李招讨,固不敢请尔。”
“大王有心了,大王真是公忠体国之楷模,日后某家自然要上奏天子,不让大王这般义举湮没无闻。”
“不知赈济所需粮秣,缺口几何?”
钱惟昱问得这么直白,李重进倒是不好太狮子大开口了,思忖了一番,先保守的估计道:“约摸……要撑到明年夏粮入库,总得再有七八十万粮秣,才可免于百姓大规模饿死吧。”
“少了!淮南户口虽然多遭战乱,200万人还是有的吧?一人一年有个两石粮秣,才够每日吃顿干的,其他只怕还得喝粥、或是掺些野菜。要撑到来年夏粮入库,没有150万石,怕是不好周济吧。”
李重进好悬没把一口酒喷出来,心说吴越人还真是有钱,按照钱惟昱这个说法,莫不是真要直接白送自己150万石白米?一想到此处,李重进就有点血压飙升,肾上腺素激增。
“150万石……若是要百姓有一口干饭吃,只怕是少不了的。不过淮南之地如今困顿,怕是没有十年生聚,也不得还清大王筹借的这比钱粮。”
“江南淮南,百姓据是一体。钱粮税赋,不过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又怎能供****享乐?本王见不得百姓受苦,这便此后每月运粮20万石至升州、扬州二处,入常平仓以资贵军使用便是。至于偿还之事,还请勿要提起。
而且在本王看来,民生之事还不仅在粮米。淮南数年残败,蚕桑棉麻一并减产,百姓无心织造,衣被定然也是缺的。我吴越在苏、湖、松江等处广开织造、官府统筹经营,每年可出棉布数百万匹,此番愿意一并资助贵军棉布一百万匹、丝绢二十万匹、铁器五十万斤。协助贵军重建淮南之地。”
钱惟昱说一句,李重进的眼珠子就瞪大一分,到了最后几乎就要变成牛眼。这一切的“国际主义行径”已经彻底超出了李重进对于乱世的想象——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仗义疏财的国君的?吴越国怎么没被钱惟昱给败光家底?
深吸了一口气,李重进最后确认性地追问:“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大王如此赐予,定然是有所求的了。只要不是背叛大周的事情,某家定然无有不允。”
“本王并无所求,只是为了救民于水火而已。连名声也不要,李招讨对外赈济百姓的时候,尽管以你自己的名号施为便是。不过若是真个过意不去,倒也不妨谈一些雅事。比如,孙晟、陈乔等伪唐忠臣既然‘不食周粟’,李招讨扣着也无非是多一个吃闲饭的。本王素来最敬重忠义之人,若是可以任由他们迁徙、入我吴越,那么便算是一件功德了。
又比如,伪唐二世君主皆善养文士,宫中所藏古本秘典、文物无数。我吴越印刷之术冠于天下,早就想得此般古籍刻印流传,以免文化湮灭之苦——当然,这些绝不是交易。忠臣义士之节、文化道统之流传,不是区区数百万贯的钱粮布匹可以衡量的。我辈雅人,何必让钱财俗气沾染了这风雅之事。”
“既然如此,那便一言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