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一座可以陆路通行,水运之四通八达,可谓鼎盛。
江州东北水门,正对鄱阳湖汇入长江的湖口,自从吴越军入侵的消息传来,这江州的守备也着实变得严密起来。严兵整甲的戍卒在城头逡巡往复,经日不息,哪怕夜间也是广插火把,四处巡视。
江州的水军约摸还有三四千人规模——之所以如此少,完全是因为长江下游那边周军都围困扬州了,随时有可能在吴越人的协助下渡江攻打金陵,所以在上游的次要地带留那么多水军还有什么价值呢?这些水军士卒只配有艨艟战舰二十艘,其余各种小船上百,而且也不都是战船,有些还是民船征集而来。这些人马也被江州守将放出去,无论是沿着长江还是鄱阳湖,都撒出人马哨探。三四千人马撒到那么广袤的水域中,实在是挂一漏万。
四天前,南边鄱阳湖东岸的饶州城(现江西上饶)被吴越国平南军节度使钱弘亿攻下了。这倒不是说钱弘亿有多能征善战,而是饶州实在没有重兵防御,而且因为多年和吴越国的南平军接壤,饶州百姓对于吴越国那边的好日子可是早有耳闻——
钱弘亿当年刚刚进入赣南的时候,就不征劳役,而是让吴越官府出钱雇佣失业流民干活糊口,信州、歙州都广受其惠。南唐的饶州与那两个地方相比,不但战后没的免税,反而因为战争的破坏导致徭役更重。两相对比之下,饶州百姓人心浮动也就成为了常态。后来,三年前吴越国居然连人头税都彻底免了,饶州这边多方渗透扩散了消息之后,就更加百姓思变了。此番钱弘亿出兵,不过围城六七天就拿下了饶州,就与城内百姓浮动颇有关联。
对于同是文弱的南朝百姓来说,轻徭薄赋的吸引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尤其江西不算是南唐的核心所在,认同感差异最不明显,出现这种事情毫不奇怪。
两天前,也就是饶州易手的消息传来后又过了两天。西北的池州刺史周宏祚那里也传来了急报,说是吴越主力大军由吴越王钱惟昱亲率,已经逼近池州、抄掠诸县,不日即将围城。周宏祚害怕被围后送不出消息,这才派遣斥候信使来江州通报。一条接一条的坏消息,把江州弄得人心惶惶。
……
这一日日头正已西沉,江面上仅剩落日隐没后那最后一丝天空反光的余晖。一艘飞驰的车轮舸却突然出现在江州东北水门外的长江江面上。那船速飙飞,换算到后世的航速估摸着可以达到*节上下,对于水轮动力的船只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守城的士卒连日紧张,本就有些过敏了,看到来船立刻出声示警,一个都头飞跑进城楼里通报,让当官的来定夺。
“谢虞侯快看,那边来了一艘船,打得是……好像是池州兵的旗号。莫非又有祸事了么!”
这个被士卒们姓谢的都虞侯,名叫谢从晖,是前任康化军节度使谢彦实的侄儿。
六年前吴越和后周第一次夹攻南唐的时候,谢彦实带着两万康化军主力在宣州与湖州之间的顾渚山一战中,被林仁肇打得大败,谢彦实本人死于乱军之中。事后南唐皇帝李璟还算仁慈,没有追究谢彦实是否有指挥不当的问题,反而把他的子侄和从弟优先提拔了一级以示抚恤。伯父死的时候,谢从晖还只是江州城内一名指挥使,如今积功升到都虞侯。
听了麾下都头的汇报,谢彦实立刻从城楼里冲出来,赶到女墙边往下看去,只见一艘快船已经距离城墙根不过两三百丈了。须臾靠上来后,谢从晖便立刻大喝让来船止步,通报情况,来船上一个军官服色之人跃上船头甲板,大喝道:
“某乃池州周刺史麾下水军都头。池州城被吴越人四面攻打甚急,水师水寨被越贼所夺,又闻越贼四面团团围死池州后,沿黄山北麓沿江急进,竟是要以水路逆流补给,直取后军,周刺史恐有失,特让某前来报信。速速开门放我入内。”
谢彦实不敢造次,此刻天色昏黑,来者突然,纵然方圆四五里内的江面上极目望去都没有别的船影子,也是不好贸然开门的,当下只是答道:“既然是周刺史的信使,且把船缓缓靠过来,把信函及符印勘核等物都装在绳框中吊上城头!”
那人也不计较,等着城头摇下吊筐,那人把船驶到城门近前,随后从怀中掏出火漆的密函竹筒与信物,都丢在筐内让人绞上去。
谢从晖拿到东西,略略看了一下,封皮上直接写着落款,谢从晖见过周宏祚字迹,虽不记得十分清晰,却也好歹认个七八分,觉得果然是周宏祚亲笔,再看火漆上的钢印也着实不差,信物也均是池州军物件。至于密函的内容,不是他一个都虞侯有资格看的,还是送到城内找防御使大人亲自开拆的好。
“既然如此,尔等且在城下少待,某这便将密函送去防御使大人处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