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面前,能够射进去就有鬼了。
三轮箭雨之下,只有几十个吴越兵被射翻在地——他们往往是小腿或者手臂中了箭,也有偶尔是肩膀中箭、刚好打在颈肩鳞片甲的滑槽缝隙之间。被正面射穿胸前板甲的连五个人都不到——就这,还是南唐军中个别使用强弓的军官将校射出的,而且正好打正了角度,没有被弧形胸甲的造型偏转形成“跳弹”。
过彦吞了一口唾沫,捏了一捏已经汗湿的陌刀,正准备迎接马上就要靠上来的飞梯,好大肆砍杀一通,但是下面的吴越军又停住了脚步,而且居然还纷纷止步,借助羊马墙障碍和虾蟆车障碍避箭,而此前一度为了防止误伤而停火的吴越远程压制火力也瞬间再度全开,把城头投石射箭的唐军打的鬼哭狼嚎。
这个年代可没有手机和对讲机,通信基本靠喊。要想如此配合,显然攻城之前吴越人是反复强调了周密的计划,过彦看着刚刚在城头站稳脚跟的第一批弓弩手又被割麦子一样杀得稀稀拉拉,心中着实发苦:这些吴越军绝对是一国精锐中的精锐,不是南唐人毫无军纪可言的团练兵可比。唯有把吴越人的攻城部队放到飞梯可以架上墙头的那一刻起,才能让吴越人放弃远程覆盖性武器的使用。
就这样,在几乎没有付出什么代价的情况下,申屠令坚的两千先登死士就走到了把飞梯架上城头的那一步。城河,羊马墙,燕尾炬,以及接近城墙前那百来步的弓箭覆盖区,几乎都没有形成杀伤,就白白被吴越人的战术配合给废掉了。城头的床子弩、大油锅和夜叉檑等大型器械也成了一堆堆废墟。吴越需要面对的守城手段,无非也就是原始的滚木礌石、灰瓶金汁。
“啪!”地一声,飞梯顶端的数寸钢质挠钩狠狠扎进城墙的夯土当中,申屠令坚选取的那个登城位置是一个被石砲轰出了几尺缺口的位置,垛堞女墙已经全部砸飞了,露出城砖内部的夯土,这才可以让挠钩扎进去。申屠令坚手挺钢盾,把一柄三尺倭刀咬在口中,单手扶着飞梯快速攀缘。原本就不过两丈高的池州城墙在轰击之后,那些缺口处就更矮一些,数息之间就冲到了头。
三四个南唐军士卒试图冲出来对着申屠令坚砸石丢灰瓶,结果因为没有女墙垛堞的保护,还没接近就被乱箭射杀了,显然申屠令坚身边有精锐弓弩手就近配合。便是那么一会儿时间,申屠令坚就一跃跳上城头,脚踏实地。反手拎起咬在嘴里的倭刀砍杀起来。
一个南唐军的指挥使见状不妙,从十几丈外的垛堞那里带着一队人马赶来堵口。申屠令坚和牛头人一样顶着钢盾猛砸冲刺,倭刀刁钻地凿刺那些被盾牌撞晕后飞旋着转向两侧的步卒,仅仅付出了数十人坠城的代价,吴越军就有几架飞梯打开了缺口。
两千先登勇士潮水一样往两边蔓延涌去,无法抵挡坚甲利兵奋勇冲杀的南唐守军逐渐难以支持。肃清了一大段城墙之后,才有吴越工兵在毫无弓弩威胁的情况下补上,在城门处放置了两口装满火药的大瓮,再用石块埋住,点燃引火线。几十秒后,一声巨响,池州城东门便被炸开了。
……
周宏祚木讷地呆看着吴越人的进展,仅仅一刻钟,东门就被破了。周宏祚亲眼见到拼死抵抗的团练使过彦亲率亲兵和吴越人厮杀,试图把登城的吴越人推回去,随后被申屠令坚斩首。池州城,居然只守了一天么?纵然这些部队都是二线的团练兵为主,精锐都被抽走了,差距也不该如此之大吧?
“不行,绝不能背负上通敌叛国的骂名。”到了这一刻,过彦在上战场之前那怀疑的眼神已经深深刺伤了周宏祚的文人傲骨,虽然他没有提前通敌接触,但是如果他不死,又有谁相信呢?
“噗通”一声,周宏祚包着一块大石,投水跳入城中的白沙湖。湖水灌入口鼻,让他渐渐失去了力气了意识,抱紧石头的双臂也自然松了开来。
或许,他想死成的话,该让人用麻绳把石头绑在他身上才对。文科生自杀,有时候就是这么搞笑。
数分钟后,杀入城中的吴越军大队人马路过湖畔,见到“浮尸”周宏祚服色华贵,显然是南唐高官,便一张破网把周宏祚打捞了起来。
“你们几个,按照训练的溺水复苏法,试试看把这家伙弄醒!”为首一个吴越军官勒令两个士兵走过来,不顾恶心,把浮尸扛在肩头,用膝盖猛撞浮尸的腹部,随后弄出数升湖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