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可替代性太强,人们用水泥无非是图个便宜,并不是说没有比水泥效果更好地建筑石料、转料黏合剂。从效果上来说,明矾水蒸糯米后反复捶打所能起到的黏合效果还在土法水泥之上呢。
而古代对水泥成本上最大的制约,其实就是在于研磨手段。因为煅烧这个环节古今完全相同,而粉碎研磨的环节,后世可以使用诸如水泥搅拌车那种结构的球磨机,而古人只有用牲畜拉磨的方式研磨,效费比太低。但是这个障碍在钱惟昱这里就不存在了——钱惟昱可是用水能的高手,吴越国哪处矿山不是排满了粉碎矿石的水车铁筒球磨机?既然粉碎银矿石铜矿石铁矿石都能用,大材小用一下粉碎石灰石也煅烧后的水泥业没啥浪费吧?
推而广之,既然土水泥生产的最大的成本制约是研磨粉碎环节,所以钱惟昱也就没有打算把这种东西全面推而广之,最多也就在新建工业基地和大型水利工程的时候用一用——就吴越目前的生产力水平而言,可以几乎无成本实现持续粉碎研磨作业的,也就只有在水流湍急的江河边、那些布满水车球磨机的地方而已。其他地方的民用建设要想用的话,异地运输水泥的成本就会高得吓人。以五代十国的水运运力,还没低贱到用来长途运输水泥的程度。
说白了,土水泥的优势就在一个“便宜”上面,而性能并没有小白穿越众们以为的那么牛逼、至少没有明显超过这个时代那些昂贵的土办法。这个年代的海船河船所运的物资,贵的要么是茶叶丝绸瓷器、霜糖雪盐烧酒、各种昂贵的金属制品;最最低贱的,也要算粮食了。用最大号海船也只有几百吨载重量的运能去长途运输傻大粗笨的水泥,完全是不划算的事情,还不如人家工地上就地找糯米明矾蒸土来用呢。
这也带来一个好处,那就是土水泥的应用即使泄密了,别人也不容易模仿。因为除非敌人有能力把吴越的整套水能利用机械和水利设施为核心的技术工程体系整个儿照搬照抄过去,否则的话,光偷学一个土水泥的配方对敌人是毫无意义的。这也是钱惟昱一贯推崇的技术发展思路——他前世是做工程的,深知一个产品本身是很容易被抄袭山寨的,但是如果融入到一个统一的技术体系当中,成为一个“整体解决方案”的有机环节,别人就很难抄袭山寨了。
钱惟昱在沈默的解说指点下,巡视了整个炼铁厂许久。也亲眼看了那座最新最大的高炉放出了一次铁水——高炉炼铁是不停炉的循环冶炼模式,也就是每次从上头投料之后,过三个时辰先打开炉子底部的出铁槽放出一部分已经炼好、反应充分了的铁水。每次放出铁水的分量或许只占到高炉内总体投料铁矿石的几十分之一。
看着赤红的铁水从出铁槽内流出,随后倾倒入一辆有四个铁轮的巨大陶制推车内,由十数个壮汉推拉着送去一旁数百步开外的炼钢区待用;运输的过程中,铁水已经渐渐散热凝固粘稠,变成赤红色的软化姿态。后世在大型钢铁厂里面,炼钢用生铁的生产往往可以和炼钢产线紧密衔接,自动投料。那样能减少大量燃料的消耗,避免铁水冷却连铸成生铁块之后,送到炼钢平炉里再次加热熔化成铁水。可惜这种耐高温的长距离管道运输材料如今不好弄,所以也就只能忍受一些二次加热熔化的燃料耗费了。
“沈先生,那些工匠把赤铁运去哪里?莫菲那里便是新建好的‘蓄热炉’了么?”
“正如大王所见,正是炼钢的蓄热炉。这几个月来,军器监的人也是日夜琢磨,按照大王指点的在鼓风风箱与煅烧炉之间先加一个蓄热室,用石炭捂住炉膛烧热,然后再把已经烧到极热的气鼓入煅烧炉,解决了此先煅炉内热铁冷风的问题,改为热铁热风,所以也就更易把生铁水加热到炼钢所需的温度。”
两人闲话着,便踱步到了那座还不能算是平炉的蓄热炼钢炉旁边,身后跟着十几个工匠和卫兵。看到实物的那一刻,钱惟昱也算是知道了为什么炼钢炉要造在河边,因为它上面连接的鼓风机是一个水车拖动的鼓风机,类似于后世的卫生间换气扇差不多。比之原本小规模灌钢法炼钢时那种吹气球用的人力踏板风箱鼓风速度要强劲数百倍之多。
风力大了,燃烧自然充分,炉温上升也容易一些。不过因为风本身是冷的,循环过快的话也会带走大量铁料上的热力,所以后世平炉炼钢的基本思路就是在新鲜空气被鼓入煅炉之前,要先经过一段外表被加热的环形通风道。这条通风道外面都用煤炭铺着持续烧热,让氧气进入煅炉的时候就有上千度的初始温度,这样也就可以一举把炼钢炉的温度抬升到足够彻底液化纯铁铁水的程度了——纯铁的熔点,可是比生铁还要高300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