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孝礼法的蔑视,还有后宫宫禁的混乱,都导致朝中一些忠直之臣提出了许多激烈的进谏言辞。这些进谏者中,又以刘鋹任太子时的老师、太子太师钟允章为首。另有礼部尚书薛用丕、谏议大夫王珪分掌职司在此,自然也是力谏不休。
刘鋹少年心性,刚刚当上皇帝,怎肯受这些文臣管束?登基不到半月,就恢复到了他父皇当初那种不再上朝、朝政悉数决断于宦官、宫女的状态。薛用丕、王珪劝谏无门而入,只得作罢。钟允章仗着自己原本是帝师的身份,一时不信这个邪;居然还上了一份言辞激烈的奏章,奏请诛杀内宦乱政者首恶数人,以振朝纲。
这份奏章因为内外隔绝,自然没有递到刘鋹手中。负责宫内外传递的宦官、常侍陈延寿截获了这封奏章之后,立刻交给了如今已是内宫宦官首领的龚澄枢手里。龚澄枢一看钟允章居然上奏奏请诛杀他们这些掌权的太监,不由得勃然大怒,暗暗发誓定然让钟允章等文臣领袖不得好死。
不过,钟允章帝师的身份在那里,新帝登基立刻诛杀自己的老师,总归是比较难以做到的。龚澄枢知道必须要多加几把火,于是把钟允章等人的奏章全部扣下,又命陈延寿帮忙仿造这几个文臣的笔迹,另作一些避开宦官秉政问题、但是专让刘鋹不痛快的话题的伪造奏章,然后每隔一两日就送一批进去,以撩拨激怒刘鋹。
……
龚澄枢的伪造,终于慢慢起到了效果,刘鋹开始对包括钟允章在内的文臣不耐烦了。
“阿父,钟太师和薛尚书、王大夫等人当真聒噪。这些朕的私人小事,居然反复进谏。朕贵为天子,想要哪个女人,难道还要他们说了算?又不是他们那把老骨头去上女人!”
“陛下说的太对了,奴婢以为,那些家伙完全是自己年纪大了,财货贿赂捞了一辈子也捞饱了,就开始想着邀买名声,为子孙后人博取一个堪以传家的护身符、士林名望。这些读书人最是无耻,陛下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阿父所言,真是深得朕心。这些文官如此可恶,私心切重,可有法子治他们么?要是可以让他们彻底忠心于朕,事事为朕考虑,不及私心,那该多好啊。”
刘鋹美美地意淫着,似乎在幻想一副天下人都对他阿谀奉承,彻底顺着他来的美好图景。做皇帝,可不就该是这样的么?不过,他也知道这只是想想,也没指望龚澄枢真能给出答案。却不曾想,龚澄枢仅仅是略略思忖了片刻,就给了他一个惊喜的答案。
“陛下……这事儿可难。自古千里做官只为财,不为财的也为名声地位、封妻荫子。要想彻底忠君、没有私心,那可就难了。尤其是陛下如今年纪尚幼,这天下纷乱如此,其余各邦伪朝,改朝换代篡逆之辈无数。仅仅是钟太师这般不肯彻底忠于陛下的,已经算是好的了,更有那乱臣贼子,夙兴夜寐想的都是谋朝篡位的大逆之举。”
“那便没有办法治理了么?”
“办法有是有,只是有些狠。奴婢若是以此自律,自然是毫无芥蒂的,只是想着以此法推行天下,奴婢实在恐怕百年之后遭世人唾骂。”
“阿父快快说来,不必顾忌。”
“唉,奴婢对陛下一片忠心,但凡是有利于陛下的,哪怕让老奴背这骂名,又有何妨呢?老奴这便说了。”龚澄枢悲天悯人地闭起双眼,眼泪更是说来就来,做足了忠君爱国的戏码,缓缓续道:
“要想让文官和读书人没有私心,最好的办法便是把他们都阉成内侍再用。比如奴婢这等内侍,没有妻儿子嗣,要了钱又有什么用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了名声爵位,又有何人继承呢?纵使是有谋朝篡位之逆心者,一旦被割了下面,断子绝孙了,那也就没了谋朝篡位的念想,因为篡了也没有人可以传位。奴婢读书少,不会引经据典,这些话不过是以常理粗浅揣度,陛下可自行思量。”
刘鋹听得愕然不已:把文官全部变成太监?这么劲爆的想法,听上去貌似好刺激的样子。而且,似乎真的能让那些贪恋权位名声、钱财地位的人就此断了念想,乖乖地一辈子做自己的奴才。
“阿父此言……是不是太过激烈了。那朝中文武何止数百,若是如此施为,他们不会反抗么?”
“陛下,奴婢只是随口一言。那些已经起了反逆之心的人,自然是不会乖乖就范的,咱们也该以别的办法徐徐图之。至于这以内侍为文臣的法子,奴婢以为不如就从今年的春闱开始:咱既往不咎,但是今科而起的,凡是中了进士想要为官的,便要先送到内府挨那一刀子。切干净了子孙根,再授予官职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