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钱惟昱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三十多年。雄踞岭南的刘岩改广州为兴王府、自定国号、建立南汉;拥有闽中五州的王审知虽未建号称帝、却也于那个年代定鼎福建、传下此后三代的福建王氏政权。
刘岩称帝和王审知自命节度之前,当地自然是按照国际惯例需要“祥瑞屡现”一番的——哪怕没有真祥瑞,他们手下的御用文人,自然也免不了制造出一些祥瑞来。
不过,南汉和闽国肇基之始,却是都有一桩祥瑞是相同的。根据南汉国的史书记载,刘岩登基之前,广州珠江口外屡屡有暗礁巨岩、危及浮海而来的外邦海商。后得刘岩发大愿力、调集船舶水手、工匠民夫,开凿暗礁,遂使珠江口外商途通畅、万国来朝。当然了,这些功绩自然和那些直接动手的工匠水手没什么关系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按照史书的说法,工匠水手之类蝼蚁一般渺小的存在,怎么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完成这些工程壮举?他们之所以完成了,自然是因为他们如同那些一千年后北棒子国的举重运动员那般、“感受到了伟大领袖正在注视着他们、给予他们力量”——唯一与北棒子举重运动员遭遇不同的是,在那一刻用目光buff加持这些南汉国工匠的伟大领袖不是金将军、而是刘岩陛下罢了。
在闽国的史料上,事情也是差不多的,只不过伟大领袖王审知解决掉的是福州城外闽江口和泉州城外晋江口的巨大暗礁、从此让黑衣大食国的海商来去无阻、让福建人民过上了丰足安乐的生活……其实吧,南汉和闽国在这里不过是一些典型的例子罢了。举凡是财政收入主要依靠海贸商税维持的国家,其建国的时候,君主多多少少是做过这一类的祥瑞伟业的。
就比如钱惟昱的曾祖父、钱镠建立吴越国的时候,难道便没有祥瑞么?当然有。后世“钱王射潮”的传说故事,绝对比刘岩王审知那些自编自导自演、然后自己免费发戏票开工资拉群众演员观看的戏码流传得更广。只不过众所周知钱塘江的潮汛凶猛、绝对不可能有礁石可以在钱塘江大潮的千百年冲击下岿然不动的。所以钱家才不得不忍痛割爱、把其他东南沿海兄弟国家屡试不爽的“圣主除礁通商途”祥瑞改换一番,改成射潮的。
如今西湖边保俶塔所在的宝石山上,那道如同一线天的“蹬开岭”峡谷山壁,仍然有着一个模糊形似大脚印的崩裂,据说就是武肃王钱镠领兵射潮的行军途中、为宝石山所阻,钱王大脚一蹬,把宝石山给蹬开两半、中间留下了一道深谷。
……
不过,祥瑞归祥瑞,要说钱镠刘岩王审知在这几桩祥瑞上啥正事儿没做,那固然是不公平的。刘岩王审知好歹是确实花了本钱开凿了珠江闽江晋江口的暗礁的,钱镠更是组建了撩浅军、修筑了此后沿用千年的海塘、让浙江从此改名为“钱塘江”。
只不过做了正事儿之余,这些君王不忍心这般功业的宣传价值仅限于此、所以要多吹嘘一些罢了。毕竟这些工程都是很费人力物力的,隋炀帝以倾国之力开凿大运河,尚且不免用民过重民变四起。这些偏安一省的军阀,要是不弄些造福人民的宣传出来,又怎么让百姓忍受因为工程而带来的税役摊派呢?
从这一点上,后人至少可以了解到一个信息:那就是但凡是移山填海、改变自然地貌的大工程,在唐宋时候是非常消耗国力的。随便一个后世觉得不起眼的开山架桥活计,放到如今都有可能是一头动辄吞噬数州之地数年税赋钱粮的吞金巨兽。
也正是因为如此,高爆破力火药在工程上的投入,几乎立刻在撩浅军和发丘营里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从信州到衢州、从虔州到建州;每天都有十几处原本被行船客视为不可逾越之畏途的巨大礁群被爆破,每天都有几座原本绝壁夹江、无路行车的枢纽被火药的威力爆破坍塌、变得容易施工。而这每一处的进展,要是放到三十年前的话,绝对都是可以和刘岩王审知创造过的那些“祥瑞”相比的。
撩浅军和发丘营里,可不是仅仅只有军官和丁壮的。除了官兵之外,也有掌书记、录事、以及最近才派来教军官们读书识字的教谕。这些读书人见了这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壮举奇观,自然少不得纷纷想要上书言事、让苏州派来的、总管情报往来的秘使们往回带书信奏表。不过数日之后,钱惟昱在苏州的公署里面,书房案头便都堆满了这些歌功颂德、述说祥瑞的官面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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