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舍了这太傅的虚名不要便是,也好过如今这般困顿啊。”
张氏闻言,想着大女儿如今缠绵病榻,自己一家又卷在李弘冀的漩涡之中不得脱身,不由得悲从中来,竟是嘤嘤哭泣——
虽然周娥皇还没和吴王李从嘉行到“纳吉”之礼,理论上吉不吉还在两说之间。但是至少从表面上来看这说明了周家曾经有与李唐皇室联姻的企图。要是真的北朝打来的那一天,别的朝臣大不了还能投降了事。但是一来周宗是定然要做忠臣而死的,女儿又与李唐皇室之间有过联姻企图方面的接触,北朝得势之后,谁还敢娶自己这个被打上了李唐烙印的大女儿?哪怕周娥皇如今这病好了,只怕一生都是凄惨无比。
不过,与母亲听到这番言语时的表现截然相反,周娥皇本人听了父亲这般说,顿时大吃一惊:“女儿何曾钟情于……那个……师弟,爹爹休要胡说,女儿此前也是心高气傲,识破李弘冀诡计之后一时烈性发作,不屑于此身为人所利用罢了。”
“什么?娥皇,你……竟然不曾对那钱惟昱……倒是为父错怪你了不成?”
“孩儿愿意指天盟誓,当初孩儿投湖之时,心中所想断然不是为了和师弟如何……不堪,实为性情刚烈所致。”
……
周宗、张氏和周娥皇在内宅诉说着些条分缕析的长远筹划,周嘉敏年纪却小,这种事情本不曾与闻,所以正在前院百无聊赖。这日也是凑巧,午时饭点儿刚过,却有侍女进来通报,说是有客人前来拜访。
来者是一名带着斗笠面纱的女子,走的是侧门,还递交了一件信物,说是周家二小姐见了便知。除了那名女子之外,还有四五人扛着两担物件儿,均是从人打扮。因为来者也是女子,门子怕是真与小姐有旧,为之通传也不算逾礼,这才转呈了进来。
周嘉敏拿着一看,是当初她去金陵城里那家蒋氏商会报信时候存的信物,便知晓是钱惟昱那边的人来了。因为距离她当初传信已经过去了快十来天,对方当时没什么表示,如今才来回复,莫非是有了什么诊疗姐姐这番重病的方子?念及此处,周嘉敏也不敢怠慢,立刻便把那个女子请进府中来相见。至于其他从人,只是先让门子和府中护院送到一旁门厅耳房边休息、上酒食招待着,待正主儿谈好了再作区处。
那名斗笠面纱的女子,自然便是蒋洁茹了。今日是来周府,乔装示人反为不美,所以出门前蒋洁茹也把那些此前故意用来遮掩自己傲人姿色的黄粉面酱什么的都洗去了,以素颜示人。转过前院、进了偏厅,便见到了一个十岁上下、灵秀可爱、浑身珠翠绫罗的小姑娘端坐在那里。蒋洁茹是素来听钱惟昱说过周家的事情的,所以一下子便反应过来这就是周家二小姐周嘉敏了。
来客打上帘子进门的时候,周嘉敏一样在仔细观察着对方。来的那个女子身段秀丽绰约,只能算是略逊于她姐姐一筹。而对方见到她之后,立刻便摘去了斗笠,露出真容盈盈见礼。
周嘉敏仔细看去,那女子身段袅娜,约摸十五岁上下年纪。姿色虽无法和她们姐妹相比,倒也称得上明珠仙露四字。更妙在此女神态举止自有一段妩媚温婉流露其间,一看就是对男人非常柔顺、内敛得体之人;这点上却和心思灵窍、灵动如水的周家姐妹大不相同了。
周嘉敏虽然知道钱家人于礼法和不招人耳目的考虑,定然需要先排一个女子与自己接洽方才稳妥,但是见到来的女子这般出色,定然也是有一些吃味的,这倒不是才十岁的周嘉敏自己有如何想法,主要是为她姐姐不值。但是略微看得久了一些,便觉得面前此女的低调得体、内敛含蓄让人颇为亲和,竟是还未开腔搭讪,便把周嘉敏的傲娇之气抚平了不少。
“奴家蒋洁茹,乃是彭城郡王身边管着经济营生之事的粗使小婢。我家殿下听闻了周大小姐的事情,也是心急如焚,此刻已经以身犯险,赶来金陵城中了。只是贵府上门禁森严,恐于理不合,反遭人猜忌,故而先遣奴家前来打点接洽。凡事还有劳周二小姐周全则个。”
蒋洁茹言行款款,虽然以粗使婢女自居,但是那份得体,周嘉敏便不敢轻视,不过还没等她思忖那些细节,蒋洁茹言语之中透露出来的那个惊人的消息,便已经让周嘉敏难以顾及其余了。
“什么,那呆子……不,奴奴是说,彭城郡王殿下,真个亲自来了?”周嘉敏说出不过五个字,立刻顿了一下,后半句用比前半句低了四十分贝的音量,悄悄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