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贼的无名下将,名唤林仁肇,投敌之前,也只不过是淮南皇甫晖皇甫都帅麾下一名指挥使,据说是执行了某个任务失败之后,畏罪投奔越贼的。”
李弘冀可以光火,下面的人却只有保持谦卑、毫不波动的语气如实回答。听了回报的人口中说出的“无名下将?”这词,李弘冀确实更加心中烦恶:这要是击败了南唐军的将领是“无名下将”,那被他击败的人算什么?
想到这里,李弘冀便破口大骂:“是谁!当初是谁告诉孤,说钱惟昱麾下的新军不足为惧、督帅新军的将领也不过是新近提拔的无名之辈?我大唐雄兵,便是连这些偷鸡摸狗的无名之辈都打不过么?”
底下的人,明明都知道答案,可惜又有谁敢接话呢?只能是静候须臾,等着唾沫飞溅的李弘冀自己醒悟过来:当初让他大军压上、逼敌决战的,不正是受他信任的柴克宏柴都帅么?藐视吴越新军的,不也是柴某人的想法么?
李弘冀发泄了许久,似乎是渐渐回想起来了,当下又如何有台阶下?只能是发泄了一阵之后便哼哼唧唧地作罢了,不过心中对于柴克宏的信重,却是撕开了一道裂痕。只见他坐下灌了一盏茶水,这才找到一个顾左右而言他的重要话题来转移注意力:
“事情既然已经如此,再多言也无益,不过广德东靠长兴,正对的是湖州钱弘亿的节镇。钱惟昱突袭得手,湖州、长兴方面可有异动接应?此事至关重要,务必速速查清!令,再上告急文书回京,着请朝廷调发京中或赣南兵马至宣州协防,吴越军取了广德,原本我朝与越贼之间的险隘顾渚山、天目山便尽在贼手了。”
“谨遵节帅钧命!前往义兴联络的人马无法探知湖州敌情,不过根据宣州方面飞鸽传书来报时所列的情形来看,似乎湖州钱弘亿还未曾派兵越过顾渚山、天目山山道进入广德,想来是钱惟昱动手的时候并未和越贼的其他节镇通报战况、请求配合。卑职等定然严加关注,一旦湖州军也有异动,立刻回报。”
这个消息也着实有些让李弘冀意外。在他看来,湖州钱弘亿如果正在手忙脚乱地准备出兵接应、只是还没筹备完全的话,那还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至今还没有任何反应、好像事先连高层都全不知情,那就有些诡异了。他心中暗忖:
“钱惟昱居然没有和钱弘亿事先联络?究竟是害怕联络之后行事不密,有泄露之虞,还是那钱惟昱果真如此托大,居然不要他叔父助他一臂之力?还是说,那越贼内部,叔侄之间也和我大唐内部一样,内耗严峻、如孤和李景遂老贼一般?”想着想着,李弘冀便免不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自己和叔叔势成水火,便以为别人叔慈侄孝的人也和他一般。
李弘冀心中把诸般可能都过了一遍,最后还是下令道:“让柴克宏收拢兵力,仅围困无锡、江阴二县,深入苏州地界的兵马全部收缩,拉拢防线,据守东圩河夹城即可。另外告诉柴克宏,宣州兵和池州兵这两路援军没有了,会即刻掉头调往宣州,以便在湖州钱弘亿援军翻过顾渚山、天目山隘口之前反扑广德、重新堵住缺口。”
……
李弘冀在那里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钱惟昱不和其叔父钱弘亿通气的缘由。但是事实上,钱惟昱之所以在偷袭广德之前独断专行,不过是因为一来为了保密、增强突袭的突然性,二来也是觉得钱弘亿手头兵马不多,没必要调动罢了。
钱弘亿被钱弘俶任命节制湖州、严州,这两个州虽然也是和南唐接壤的,但是毕竟因为顾渚山、凤凰山和天目山等浙西山区的阻隔,大军行进不易、辎重转运困难,所以历来不如北面面临长江的苏锡常地区驻兵众多了。这一点南唐和吴越都是如此,两国的历次大战都是在苏锡常之间拉锯,很少打南面天目山区的山地战。
所以,以钱弘亿手头不到两万人的军队,还要刨除只能守城的团练兵,钱惟昱一开始也确实没有想要借助钱弘亿的这支力量。当然,除了这一点之外,钱惟昱还有一点想法,那就是想让李弘冀在南线看到一点堵漏的期望——两军交战,如果胜负立判的话,敌人就会逃跑,然后坐守坚城不出战,而野战当中的大胜战役,往往都是在其中一方看到了一个虚幻的取胜可能之后,才会出现的。
让李弘冀看到广德的吴越奇袭军兵力虚弱、如果即刻调集大军反攻的话,就有取胜的希望。让他看到夺回顾渚山、天目山之间的隘口、不让吴越军进入宣州平原肆虐为害的可能。这样,李弘冀才会在钱惟昱选定的主场与钱惟昱一战。